他不记得喝了多少酒,只记得喝得沉醉时,似乎有人扶起他,抱住了他。那是他最熟悉的怀抱,温暖厚实,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璟瑜……你来了……”许巍洲高兴地抱住那个身影,靠在他身上沉沉睡去。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到他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和胸膛里呼吸的律动。
“璟瑜,我好想你……”许巍洲轻声喃喃道,“你回来吧……”
一滴冰凉的液体似乎滴落到了脸上,许巍洲的睫毛颤了颤,呼吸绵长,沉入了梦境。
……
许彦的病一日比一日恶劣,终于,到了病危的那一刻。
许巍洲缓缓踏入了这个曾经有过很多回忆的地方。
年幼的时候,他的父亲曾抱着他在这里玩耍,后来,也会抱着他在御书房处理政务。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突然间,那个慈爱的父亲就不再理会他了。他的母亲抱着他悄悄垂泪,母子二人终日面对着冷冰冰的宫殿……
殿内跪满了嫔妃和宫女太监,许嘉逸也在床前。许巍洲走近,看着床榻上干瘦枯槁的那个人,突然觉得他很可怜。
是啊,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至高无上的权利给了他无人能撼动的生杀予夺的大权。可是,那有什么用呢?待到自己大限将至,依然挽回不了分毫。甚至,这满屋子掩面哭泣的人,有几人是真心,又有几人是假意?
许彦见到许巍洲,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似乎想要说什么。
许巍洲漠然地看着他,然后道:“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和父皇说。”
待到众人都出去,许巍洲才坐在床头,淡淡道:“你知道吗?因为你,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都离我而去。”
许巍洲冷漠地看着床上粗重呼吸的那个人,继续道:“一个是我母亲,一个……是黄璟瑜。”
许彦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们两个,都是最爱我的人,也是我最爱的人。可是因为你,他们都死了。父皇,我的父亲……你说,我应该恨你吗?”
许巍洲俯身过去,与许彦对视着,低声问道:“你到底爱过我母亲吗?不,你一点都不爱她……如果你真的爱她,是不会忍心让她有一丝伤心痛苦的。可是你,却对她做了这世上最残忍的事情。”他笑道,“算了,和你说了也不懂,因为你从来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
许彦不动了,只是直愣愣地看着许巍洲,眼神异常复杂。
许巍洲靠在床边道:“你每天高高在上,给臣子嫔妃定罪封赏,可你自己呢?你将自己的心分成无数片,给你的妃子们,每一个都说是最爱。你一面说着信任,对臣子们委以重任,一面却在背后猜忌,眼睁睁看着忠臣蒙冤还落井下石!”
“许彦,你不觉得累吗?你到底真正爱过谁,又真正相信过谁?一辈子在猜忌中度过,终日胆战心惊担心大权旁落,不累吗?!”
“我其实根本不稀罕这个皇位。最开始,我只是为了有能力保护我爱的人。可现在,我不过是为了完成他的遗愿,让他安心而已……”
“我恨你,许彦。你不配做我的父亲!”
当日夜里,皇城上空回荡着一声又一声的钟声,整整九下……
几个月后,太子许巍洲登基。
新皇登基后,提拔新人,推新政,大赦天下,减免赋税三年……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许巍洲仿佛不知疲倦一般,终日劳心国事,不分日夜。
时光荏苒,又是五年过去,国内已日趋繁荣。
其实前几年早有大臣们向许巍洲提过纳妃立后的事情,都被他以国事繁重拒绝了。可如今,所有事情都走上正轨,这件事就不好再拒绝了。
许巍洲挑了个日子把许嘉逸叫来,向他摊牌了。
“你的长子许晟睿,今年要行冠礼了吧?”
许嘉逸眼珠子转了转,顿时猜到了:“你打算立他为太子?”要知道许巍洲这两年往他那里去的勤,对许晟睿也是亲自耐心地辅导,颇有培养接班人的意思。
许巍洲点头,揉了揉太阳穴:“我不打算立后,以后也不可能生子,如果不早点立太子,估计要被那些老臣们念叨死……许晟睿这孩子很聪明,最重要的是品性好,有胸怀,我觉得他很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