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是离开的好时候。
但他最终移动了步子，不知是不是他家同她前往的正好是同一个方向， 不声不响地走在了她的后头。
莉莉还没发现自己身后多了个影子跟着。
丸子头松松散散，她正伸手到头顶将发绳解开，金发失了束缚柔柔地散下来，给五指梳拢了，拨弄到脖子后头去。
由红渐粉的那几缕真是漂亮。
她这么没头没脑地低头走了不知多久，天色愈发深沉，周围还是灯火辉煌地热闹着，但那热闹与她无关。
白天本走了许久，估摸着脚该累了的，倒也还好，只是莉莉不想走，便在墙边停了下来，腿一弯蹲下去，倚着墙根小小声地叹了口气。
然后发现她踩着的那块地方实在比别处暗许多，却是给阴影笼罩了，回头一看，不由道：“你做什么跟着我。”
詹姆斯站在那儿看着她，没有答话。
他同冬兵虽是一个人，到底不一样……
莉莉只觉先前因着他是“詹姆斯”便忘了形要缠着的做法实在是失了智，把他当这陌生年代陌生地界里唯一的浮木。
此时的他本就没义务管她。
想通这一点，心虽因为他的一直跟随而遇见希望似的跳快了些，但希望到底渺茫，她便还是蹲在那里不动，见他不回答，又转过脸去，用手指在地板上乱画。
那小小的侧脸从高处望去，唇角抿着，真怪招人怜爱的。
詹姆斯看半晌，叹了一口气，抬臂撑住了莉莉头顶上的墙，这么斜站着道：“我送你回家。”
“我家不在这里。”莉莉把下巴放在膝盖上，没精打采地，“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暂时回不去了。”
“那是哪里？”
她似想了一想，终于懒得隐瞒：“未来。”
随即听得他轻轻嗤一声：“未来小姐……你坐时空飞船降落的么。”
早知他不会当真。莉莉没好气地：“直接从天上掉下来！”
他却似给她勾起了兴致，那股莫名的不高兴一扫而光，说的话越来越多：“你一路说我跟你结过婚。我究竟什么时候娶的你？”
这问题一问，那小脸便又转过来，碧眸盯了他一盯，她幽幽道：“你快一百岁的时候。”
他哑然时，她又补充了一句：“老牛吃嫩草。”
说完这句话，便没听见詹姆斯再回应了。
莉莉以为他终于要走，等待须臾，等来的却不是他的脚步声，而是抓挠了下褐发，长长吁出的一句：“算了……回家吧。”
她画画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见她久久不动，以为她没听清，抬手将搭在肩上的黑夹克拿下，站直身道：“姑且让你在我那里待一晚。”
话音未落，那蹲在地上的小女人“刷”一下站起身，飞快地挨到他跟前来，眼睛睁得圆溜溜：“你说什么？”
莉莉自己不知……她小脸上的阴翳因着他这句话，登时便一扫而光，连碧眸里也是亮亮地。
“去不去？”詹姆斯道。
她马上举起手，迫不及待地：“去！”
她现在倒是又格外积极了起来，白白的腿率先迈出几步，他在身后，目光默默落在了她光溜溜的大腿上。
结果叫车回家之前，詹姆斯先带着莉莉去买了一条裙子。
得亏服装店到这个点儿还没关门，店主急着去舞会，但也不自禁地偷摸看了莉莉好几眼，暗暗将自己同她比对着，待看到她的头发，却是摇了摇头。
莉莉看着詹姆斯掏皮夹拿钱，手很自觉地伸过去接下了店主给的袋子，对他道：“我没有钱还你。”
他将零钱放回皮夹，看她一脸期待，不用读也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觉得好笑地：“不用你还。”
“好好好。”
头点得鸡吃米一般。
叫了一辆车，慢慢地在战前热闹的夜晚的街道上行驶回家。
詹姆斯跟莉莉一起坐在车后座，中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这么样儿，倒有点像在九头蛇时冬兵同她第一次一块坐车的情境。
他舒展了四肢，靠在椅背上看车窗外的夜景，几次转回了脸，眼睛望着正前方，余光却是刚刚好瞥见坐在旁边、即将被他带回家的小女人。
莉莉正低头揪着袋子的耳朵玩儿，好似并不知道他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