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疲力尽。
闭上眼睛,努力从一团红色中挣扎着逃离。
深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却是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孟星魂的心猛地抽紧。
终于醒了。
没有红色,没有血腥味。
只有满天的繁星,和涩涩的青草味。
午夜,无风无云。
他仍是躺在望星楼前的躺椅上,背后,是那幢孤零零的小楼。
从恶梦中逃离,醒来,却是无止境的孤独。
无数个单调的午夜,无数次恶梦的惊觉。
结果都是一样。
他仍是一个人,躺在这冰凉的竹椅上,守着这满天的繁星。
没有人陪他,他注定要自己品尝夜的孤独。
姐姐曾经质问他:“当时生死一线,你在想什么?”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当时的他,几近虚脱。
姐姐以身作险,以命作搏,赌他的一剑。
他却恍恍惚惚,心不在焉。
姐姐气极。
“你怎么这般不中用……”
姐姐又道:“当时我若不是在香中混入迷心散,你又怎能轻易地从上官伯和叶开手中逃脱?”
他知道他错了,他只要再犹疑一分,上官伯和叶开也许就会看出破绽,那时即使机智如姐姐,只怕也回天乏术。
这个场景,他们私下演练过数回,时间,方位,都计算得极准,他原以为十拿九稳,可是……
到底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呢?
他想不出。
他从椅子上直起身。
发觉自己一身冷汗,手足冰冷。
脸色,因为恐惧而变得更为苍白。
夜色深沉,静谧无人。
他抬头望望,一轮惨白的明月,当空高挂。
月波暗淡,碎影摇曳,看上去很是阴森恐怖。
连明月,也掩了光辉,一壁儿死气沉沉。
他叹一口气,摇摇头,拿起他的流星剑,走出望星楼。
望星楼的背后,是一大片空地。
一片乱草丛生,高低不平的土地。
这是他从前练剑的地方。
那个时候,姐姐经常陪着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舞剑,她抚琴。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第一次接受了杀人的训练。
姐姐搬来一个木人,一个泥人和一个瓷人。
她把它们并排竖立在一起。
它们都没有面目,空有一个人样。
它们在深深浅浅的乱草中笔直地站着,象是三块墓碑。
淡淡的月光照在它们空洞的脸上,显得可笑而愚蠢。
他根本没把它们看在眼里。
他急于在姐姐面前表现自己的神勇,他要把它们全部消灭。
高玉寒在木人、泥人、瓷人的胸前各自划了一个岔,然后打穿一个小小的洞。
一个正正好好容纳流星剑剑身的洞,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她不允许他失手,一剑必穿心。
他还没等姐姐下令,身体早已腾空而起,黑色刺客服短小贴身,他迅疾如惊虹。
三道剑光闪动,他轻轻松松地找准了位置,他甚至看到流星剑在洞穿它们心脏时闪耀的火花。
三个假人完好无损,他得意地全身而退。
偷眼去瞧姐姐,高玉寒在月光下的脸冷漠得看不出一丝表情。
第二次,假人有了脸谱。
高玉寒用沾了墨的笔,替它们仔细地画上五官。
假人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可惜还是没有表情。
它们通通木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哀乐。
同样,从木人开始,这一次,姐姐要他一个一个来。
他嘴里答应,心中却斗志翻涌。他要把它们再一次全部消灭。
脚尖猛地一蹬地面,这次他变幻招式,人如闪电般向前急进。
流星剑光芒闪动,他已到了木人跟前。
木人的脸被流星剑的光芒照亮了。
他看得清楚,姐姐画上的五官栩栩如生。
眼前的木人,脸色焦黄,眉头紧皱,看上去竟是如此的凄苦可怜。
他怀疑自己的眼睛看错了,他竟看到木人的眉头在不停地向内收拢。
它在向他诉苦,也许在向他求饶。
一瞬间,他忘记了它只是一个假人。他很想听听它在向他说什么。
可他听不见。
突然间,他感到手中的流星剑轻轻地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