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自咎其过,龙头也不再计较,没想到他不但不感恩,还恩将仇报。”
“就是,说不定这几天青龙会碰到的麻烦事,都是他做的好事。”
“乱了,乱了,青龙会从此风波难平啊……”
高玉寒看着阶下乱成一团的众人,渐渐陷入了沉思。
夜晚,红烛高照。
门前悬方形大彩灯,壁上附艳红喜字贴。
回廊间纱帐宫灯高挑,倚栏处点点烛火通明。
望星楼内一派喜乐融融。
他早就着好了喜服,戴上了官帽,他在等吉时。
他望着案上的两盏红烛,眼睛里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他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天。
他成功地为自己创造了一个真正的家。
二十年来,姐姐不曾给他的,二十年来望星楼不曾拥有的东西。
从今晚开始,他将彻底地拥有。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从今晚起,他要让姐姐知道,他不再是她眼中少不更事的小弟弟了,他已经长大了。
“姑爷,吉时到了,您该和龙头拜天地了。”
小玉一直陪在他身边。她是姐姐带来的丫环,也是他们婚姻唯一的见证人。
他惊醒,神魂甫收。
“您等着,我上去接龙头。”小玉恭恭敬敬的说。
姐姐在二楼,她是不是也跟他一样,等得心焦呢?
他想象着姐姐一身红衣的样子。
就在此时,他听到小玉的惊呼声。
“龙头不见了!”
他猛地心惊,刚想冲向二楼。却听到小玉又是一阵惊呼。
“姑爷,有人……”
他一抬头,便见得望星楼外,隐约似有人影。
他追出去。
回廊的尽头,高照的宫灯下,影影绰绰站着一个人。
他走近了看。
纤瘦的身段,明亮的眼睛。
他惊骇。
明月心。
她的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他看到她的眼睛里,流动着一种近似灰色的微光。
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半明半暗,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他感到血气上涌,头重脚轻。
她终于还是找来了,她终究不会放过他。
“姑爷……”小玉追出来。
他看到明月心的身影晃了晃,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俩一眼,指了指二楼的方向,然后怪异地一笑,转身离去。
他觉得喉头痒痒的,似有暗流喷涌欲出。
他注意到,她的身上,竟穿着一件异样鲜红的衣服,红得象血。
跟他身上的衣服一样红。
“啊……”小玉捂住了嘴巴。
她颤颤地伸出手指,指着明月心离去的背影道:“那是……那是……龙头的喜服!”
他张嘴,猛地咳出一口鲜血。
盼盼把袖子捋起来,露出扁圆白嫩的一截手臂。
隐隐约约,还可见血脉蜿蜒,瘦得不成人形。
握一柄短剑在手,手却在抖,剑锋一闪一闪。
一狠心,划下去,只一会儿痛,她忍得住。
血自腕间流出,落在地板上,有声音,滴答,滴答。
她闭上眼,想着西门吹雪对她说的话。
他曾对她说过这样一个故事。
故事终究是故事,真假莫辩,还经过加工渲染,难免夸张,可她却总是忘不了。
故事很简单,不过四个字,男人,女人。
背景是荒凉的村庄,流淌的溪水,曲曲弯弯,不知通向何方。
男人与女人相爱,没有原因,只因天地之大,唯吾二人。
男人并不英俊,女人也不漂亮,但他们始终两情相悦,卿卿我我。
女人很满足,男人却不满足。
一日,男人提出要走,女人留不住。
他答应她会回来,要她等他。
她自是答应,别无选择。
没有约束,没有期限,她只说:“你沿着这溪边走,这溪水变红时,务必要回来看看。”
男人不解个中之意,只唯唯,背上行囊,便起身。
女人坐在溪边等,日日年年。
山中岁月难把度,不知人间几何天。
女人等白了头发,男人始终没回来。
女人已无嗟叹意,借把短刀,划破手腕,她把血滴进溪水里,一滴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