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落实了黛玉的罪名了。
只是黛玉不在乎,反问道:“交代?交代什么?”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王夫人还未说话,下跪的仆妇先气势汹汹的嚷了出来:“林姑娘草菅人命,难道不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吗?”
王夫人喝着茶,自笑着看戏,并不说话,还想看着黛玉是怎么被吓着了。
“放肆。”主家受辱,下奴如何能忍,杨嬷嬷先发难了:“张婆子,掌她的嘴,掌到她会说话了为止。”
张婆子身材健硕,平日里是守门的,等闲三个男人近不了她的身。现在听了杨嬷嬷吩咐,伸出小蒲扇大小的手就拎住了那家婆子的衣领,大耳刮子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连连的刮了好几下了。
等这群婆子反应过来去撕撸开两人的时候那多话的婆子脸上已经红肿了成一大块,几乎分不清形状了。
“二太太哟,请您来看一看。我们这几家在府里也是伺候了好几辈子的了,如今林姑娘这般打脸,咱们可怎么活得下去哟。”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张老脸都看不清楚了,活像有人刮了她全家一样。
这声音着实有些大了,爱静的黛玉听着有些头疼,手中的茶盅直直的就摔了过去,身后的鸣雁见了骇了一跳,赶紧抽出手帕去给她擦干净了沾茶的手。
黛玉任由鸣雁伺候,看着堂下,声音依旧是温温柔柔的,像是在说道理,也确实是算在说道理:“你们也知道你们在荣国府伺候了几辈子了。我也是奇了怪了,既然伺候了几辈子,怎么还没有瞧明白自己奴才的身份。莫不是一直以为自己是主子不成?”
最后一说得颇有些疾言厉色,吓得下头的婆子不敢再说话。
此时王熙凤正好进来,眼见院子里、屋子里个个噤若寒蝉、小心翼翼的样子,也没有同往常一般高声而入,进了屋子里,这一屋子更是安静,看那样子是恨不得自己不在这里才好。满屋子的提心吊胆就自己家的婆婆和老太太两人,一人一盘瓜子跟看戏似的在上座上坐着。
到不知道邢夫人什么时候和老太太关系这么好了。
眼看王熙凤进来,迎春抬起手朝她招了招,也没有说话。王熙凤看她样子,带着平儿往那方走,刚坐定正好听见了黛玉这最后一声。
往常只觉得自己是巾帼里的真英雄,如今看来,这林姑娘怕是深藏不露,也是个高手。
“老奴们如何敢忘。奴才们有今日是主家仁慈给的,老奴万不敢忘的。”黛玉这气势让下跪的几人虽心中多有怨言,但此刻倒不敢再多言了,再多说两句便成为忤逆主上的罪奴了。
王熙凤从后面走的,黛玉倒没有看到她,继续在同下面的妇人讲:“既然记得,那便该知道,我朝律令‘奴者,价同猪狗’一条,今日莫说我只是打死了几个仆妇,便是将你一家填了坑,你们也是应该。今日竟敢以奴仆之身妄图挟令主子给交代,我看你们是穿久了绸缎,戴久了金银,如今是忘了自己头上还顶了个奴契的事情。”
嚣张,极其嚣张。
莫说是从头看到尾的诸人,便是王熙凤也要认,若要在这荣国府说威风,说嚣张,便是平日里在下人眼里鬼见愁般的自己也是决计不如此刻的黛玉的。
平日里纵使是自己要处理下头的人,也是要拿清楚罪名的,哪里像黛玉这般,根本不同你讲道理,只认准了主子和奴才之分一条,就把下人治得死死的。
下跪奴才在黛玉身上感觉到了似曾相似的恐惧,如今又惊又恐之下哪里还敢多言,这姑奶奶手边上还摆着他们几家子的奴契。
王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下面歇了气的几家人,瞪着黛玉手边的卖身契,心里的愤怒是一波接着一波。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上次也是,本以为能重创这丫头一次,没想到她直接釜底抽薪拿走了卖身契。
从来没见过一个娇娇怯怯的小姑娘瞬间变得气势汹汹的样子,也从没有见过谁能把以势压人就是不要脸的事情做得这么文雅,这么有道理。邢夫人觉得黛玉今天给自己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玉儿,你可真厉害。”邢夫人星星眼的看着黛玉,眼见黛玉垂眸看自己一眼才惊觉自己有些不妥,连忙拿出长辈的气势来,端直了身子:“玉儿别怕,这事是有道理的。你也别担心别的,凡事有老太太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