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水道众多,如果能从甄家挖到一条河道也够填明年的空了。这么多条水道,哪怕只挖到最近的连接曲江的水道也是好的。
曲江纵横几千里,总能占到一段。城边的桃花山也正好在曲江边上。那桃花山的花开得甚好。以前贾敏还在的时候一家子还去游玩过好几次。满山遍野的梨花,繁繁复复,开得异常热闹,再烫上一壶梨花醉,那是父亲最喜欢的,味道虽浅,但余味极长,后劲又大。父亲常常喝着那酒说’君子当如此酒’。
对了,每次去桃花山看梨花,黛玉都要带桂花糕。
在桃花山看梨花白,喝梨花酒品桂花糕。
黛玉爱在桃花山用桂花糕,父亲爱在桃花山用梨花醉,他们还总说‘如此才能在方寸之地看尽天下繁花’,理由找得一溜一溜的。这大小两个文化人总要给自己的习惯加上些意趣词味,一举一动都要带着风雅。
莫管是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从他们嘴里出来便少不得半点风雅。
黛玉这个习惯想是父亲言传身教的。
父亲的举动总要应和天意,一年四时各有应和。冬时夏令要有所得、有所和,所得谢天、所和谢地。小老头在这上面讲究得很,常常自诩道家传人。
除了这个,对自己形象也在意得很。可能是文化人的通病,大冬天也要拿把扇子,时时说话要带点书呛,看着好书好画好字就走不动道,每个月低声下气的求着贾敏加点零用钱用来买字画。
对下人仁善,对家里包容。对自己颌下的三寸美须也讲究得很。每日都要仔细清理梳洗,有时候还偷点贾敏的桂花油来梳一梳。衣着也颇有讲究,要干净得体,不能有丝毫凌乱。
但是这样讲究得林如海却能顶着滂沱大雨踏过泥泞道路去送别故友,也能在江边击杯做鼓引吭高歌,状如狂士。
抱着黛玉逗乐的林如海,严肃讲课的林如海,编着自己和黛玉一起去贾敏那里骗零花钱的林如海,在每条人生的岔道上为自己指路的林如海。
从此以后,汤姆和黛玉身后再也没有了依靠,没有了支撑。
第一次见识到魔法世界的时候汤姆没有怕过,第一次离开母亲送千里迢迢送妹妹进京的时候汤姆没有怕过,琼林宴上一刀插入胸口濒临死亡的伺候汤姆没有怕过。可是现在,一切都安定下来了,林如海用自己的死为汤姆和黛玉换回了安定的时候,汤姆怕了。
他的害怕不是来自于周围群狼环视的环境,他怕的是他背后再也没有那个并不高大却异常坚毅的身影,他怕的是他和悬崖之间的那个阻挡的存在再也不在了,他怕的是未来在人生的任何节点都不会再有人告诉他‘君子坦荡荡’了。
汤姆抬起手臂挡在眼前。
他真的怕了。
他怕他护不住黛玉,不能让她欢喜的过完这一生。他怕他稍有不足,行差踏错毁了林家的百年声誉。
曾经以为自己强大无比,可如今,上头有□□者,下头有心思各异,外头是群狼环饲,里头是人心不稳。直到现在汤姆才发现自己不过是林如海羽翼下的一个二世祖罢了,如今的他哪里有能力来守护黛玉,守护林家。
林如海的离开也带走了汤姆的信心,让他陷入了无限的自我怀疑之中。可是这些怀疑、沮丧和不安却不能和任何人分享、发泄。
除了黛玉,谁都不配知道这些。可黛玉还那么小,她是需要自己保护的小妹妹,接连丧母,丧父的小女孩,她自己的悲伤都已经如滔滔江河了,自己又怎么能增加她的忧虑。因此这些情绪只是憋闷在心里,自己一点一点的消化掉。要么它吞噬自己,要么自己吞噬它。
这是一场单人角逐,谁都不能从中参与,谁也帮不上他。
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课依旧在上,只是如今汤姆似乎用他的冷漠做了一堵高墙,隔在了他和整个霍格沃兹之间,学生们惧于他的声名轻易不敢冒犯他,知情甚深的那些也不敢强迫于他,因此少有人主动靠近他。
霍拉斯教授和斯莱特林出声的校长屡次找汤姆谈话,但是内容都是关于汤姆发表的符文,并没有提起别的。
热心的邓布利多也总想要和汤姆谈谈,但是汤姆不拒绝也不接受,每每只是带着得体的笑容说些不重要的话,多次铩羽,邓布利多也只能放弃,况且现在德国的格林德沃越来越嚣张,邓布利多也拿不出更多时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