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册子,又找了管家和婆子一一问话,黛玉差点连口水都没喝上。
汤姆一直在窗前的美人榻上瘫着,看闲书,喝小茶,吃个果子都能吃出特色来。
自己在这里忙着,汤姆的清闲自然就碍眼了,黛玉虽然一直忍着不说他,可架不住他自己作死:“妹妹,别看了,过来陪我说说话吧。那么多册子,等你看完我都睡觉了。”
“陪你说说话?”黛玉眯着眼看汤姆,汤姆瞬间觉得一股凉气沿着背脊直冲大脑。
“你听岔了,我是说我陪你说说话。”汤姆端端正正的坐起身来,这身仪态让谁都挑不出问题来。
黛玉不和他一般见识,又转身回去:“别闹我,好多事还没完,你自己玩去。”
汤姆躺了一早上了,哪里还躺得下去。上前两步抢了黛玉手里的笔:“走吧,走吧,你都坐了一早上了,咱们出去好好逛一逛,等回来我帮着你一起弄。”
许多人在为汤姆的回归而心惊胆战的时候,汤姆正悠闲的和黛玉逛着园子。只是到底大观园里住着各位姑娘,因此两人并不往里面去,只在外围走动。
两人踩着雪走了片刻,前面一片怪石间或盖着大雪,黑白相间之下,别有一番趣味。再行两步拐弯,眼前的黑白分明立刻被一片灿烂的红梅所代替,红得娇艳似火。
“那处是栊翠庵,是江南来的姑子。里头住持的是妙玉,她自小便出家,带发修行,才华颇高,又有些品行,只是有些清高。”黛玉说着话,并不打算上去拜访。只是妙玉先打发了人来请。
黛玉看了看汤姆,汤姆微微点头,黛玉这才对那小姑子道:“且带路吧。”
一路上去,这阶段算高了,只是走在里面便被包围在红梅之中,远看是景,揉身入景又是另外一番滋味,倒是不差。
妙玉早在里头泡了茶,见了汤姆,两人先行了一礼,这才携了黛玉坐下:“眼看到了门口,我不请,你竟不来了。”
“哪里是过门不入,分明是念着你不方便,才不来扰的。”黛玉虚指了汤姆一下。汤姆避忌着妙玉虽是姑子,但到底不好唐突,因此没进门,只在廊下看着雪景。
妙玉看过去,正巧看着他的背影:“我这地方你不是不知道,往常你们同宝玉过来,我也没赶过谁,便是来了又能怎么样。”
黛玉笑着饮茶:“宝玉我是拦不住的,我直说他。”黛玉指了指汤姆:“他若失礼我是不可不管的。”说了话,她倒出一杯茶来让桓琅端出去给汤姆。
“我看着,这地方人人都有规矩,可也就是你最懂规矩的。”妙玉道:“你莫以为谁都能进来,我只当你们是朋友才允你们进来,这一年来能进来的人也就是你们,偏别的人我是不让他们踏步栊翠庵。也就是上次老太太请来的老客,我顾忌这老太太年岁大了,这才没有赶人罢了。”
“我知你不爱乡野粗狂,只是你也该知道,这世间哪里是每个人都能如咱么这般衣食无忧还能学礼的,世上大多数人连果腹都困难,哪里还能分出心思去辩你的茶,又同你讲礼的。这些人虽粗了一些,但是多有心思纯洁、德行有彰的人,你又何必要为面儿上的雅与否来断人。”黛玉低头嗅了嗅茶香:“你既当我是朋友,我必也是与你为伍的,如此,这话就不可不说。就上次那老客刘姥姥的事情,她用了你的杯碟,你就毁了那杯碟,未免也过了些。那次之前我也曾见过这位姥姥,很是老实的一个人,后来她又来,虽说得了些好处,但是她来的目的也只是知恩图报而已。她这般的品格,虽说行止与我们不同,但是在我看来已是好过了许多行举优雅的脂膏子弟了。”
妙玉听着她的话在理,只是说着倒想着更多了:“许多人看我清高,他们不同我说话,反倒捧着我,但是你今天同我说这些,我听着,也记着。今日只凭你说这话,我便记得你这个朋友。”
“你若记我这个朋友,今年收雪水时也带我一份,至于你的茶,给我就行了,给他,就是牛嚼牡丹了。”黛玉笑道,妙玉朝外头一看,汤姆果然只是牛饮而已。
两人又说笑一阵,黛玉这才要告辞,汤姆进来帮着黛玉把斗篷披好,这才告辞。
妙玉送到门口,看着他们两人欢喜离开,她心里也高兴。这兄妹俩具体经历了些什么妙玉并不完全知道,但就她所知的就已经是极痛苦的经历了,可经历了这些,这两个人却没有半点的执狂,反倒风淡云轻的过着自己的日子,一副阳光灿烂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