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儒本就是个迂腐的书生,若论死读书自己擅长,可这种人情世故、官场之事则是知之甚少了。听贾赦如此说,自然白了脸,想了想问道:“这等事既然有人举荐与你,圣上又点了你的差,你自然是能做好的。怎么反而说什么做不好府上受株连的假话,这让人如何能信?”
贾赦笑笑道:“您是有所不知,我这军需筹备这次筹措银两军部名册上写得是四百五十万两。您猜我跑了两日,拿了多少的银两批条?”
贾代儒哪里懂得这些,被贾赦话题一引顺着答道:“一百万两?”贾赦听了这话噗嗤一下笑出声道:“今日我谢您老人家吉言了!要是真能筹来一百万两我就不愁了?不瞒您,这两日我腿都跑细了,也不过是求到了这个数目的零头,才十二万两,即便如此,便是谢天谢地了。户部说没钱了,您说我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这杯水车薪,还有期限,真是不瞒您,我都怕我这日后性命堪忧。您说我这差办成如此,我分宗岂不是才是为了贾府好?”
这番话说的贾代儒目瞪口呆,自己本以为贾赦是因为要耍官威了,府里又有两桩赐婚,故而才想分宗,没想到竟是如此考虑。自己倒是错怪其了,贾代儒脸上便有些讪讪的。贾赦瞧见笑道:“叔叔莫急,如此我这是才说了一桩。这是于公分宗之理,于私我还未跟您说呢!”
贾代儒不解,这怎么还分个于公于私了,便追问道:“这于私又如何?”贾赦捡了口菜吃了才说道:“这于私的由头说来不好听。我怕您也不信,但您既然问了,我便说与您听。方才我也说,我这差事是因人举荐而得。你可知这举荐者都有何人?”
“这我如何能知?”贾代儒摆摆手,“你直说便是。”贾赦笑道:“这举荐的折子里,我那亲弟、亲侄儿都是赫然在目。可此事我竟然均都不知,竟无一人来告知与我其在这举荐折子上联署了名。只因我在朝堂上发了宏愿,说若是差办好了,我丝毫不受。可若是差办不好,则举荐者也一同受罚。回来这亲侄儿便来追问责怪,我也请您评个理。这于私我该不该分宗?”
若说方才那席话让贾代儒目瞪口呆,这番话则是让其嗔目结舌了。贾代儒喉头滚了滚,半晌才挤出一句:“你这话当真?”贾赦道:“您是长辈,我怎可蒙骗于您。今日也就是您问到了。我与您诉诉苦罢了。这折子可是圣上王爷都亲见了,我如何敢胡言。”贾赦说完继续将酒斟满自饮。只余下贾代儒在一旁不知该说什么好。
贾赦见其不语,面色颇为尴尬便又道:“叔叔这本月初十也没有两天,届时分宗还请您再去,那时当着族人,再将此事细说,看可否与今日说的有什么出入?如此也算是有了个见证!”
贾代儒此时哪还有心思责怪贾赦,只是一门心思埋怨自己不该趟这个浑水。这等分宗大事,让荣宁二府当家人自己争斗便是,自己本就是个旁支,如今平白搅了进来,这回不管结果如何倒好似将两府都得罪了。自己何苦拦这样的差事呢!贾代儒心里忍不住埋怨起自己来了。忙寻了个由头匆匆离去,贾赦也不留。只是嘴上嘱咐着,若是其见了贾珍,再催其快些,这事耽误不得。
送走了贾代儒,贾赦也没什么吃饭的兴致。想起贾珍、贾政自己觉得更烦。方才贾赦没对贾代儒提及,这回不光是要分宗,还要分家呢!自己是打算先分了宗,然后再分家。反正此回自己是瞧出来了,这贾珍和贾政关系甚密,其二人间又带着个王子腾,既然如此就不能先分家再分宗。等自己分了宗,任了这新族长,再分家便好办多了,这是贾赦的私心,自然是不能与贾代儒言明的。
贾赦饮着残酒,闷头想事,却听见有人叫了自己,贾赦抬头一愣,忙起身相迎。来的人也算是旧相识了,竟是南安小郡王与宋仕朝。论理而言,这二人原先和贾赦都是颇为相熟,算得上是旧友,可后来贾赦慢慢听了史菲儿规劝,渐渐专注打理府中事务,又建了碑林馆等事,自然和这些旧友来往少了许多,不过这倒不是最直接的原因,几年前因蜀素帖一事,贾赦吃了官司就是拜旧友宋仕朝所赐。贾赦从此更是在心中与其画了界限。今日此时又遇此二人,也怨不得贾赦要多掂量掂量二人的来意了。
待二人落了座,贾赦命人收了残席,又布了一桌好菜。朝二人道:“今日小王爷可是好兴致,怎么有空来此?既是巧遇,我自然要做东请二位喝些小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