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贾赦这边,似乎也没了原本分家后欣喜,只是像将积蓄许久的一桩事了结完毕,接着就是该忙什么就忙什么了。史菲儿冷眼瞧着,倒是觉得如今这些人倒是比先前自己来的时候要强了百倍看来一件事对每个人的历练都是不同的。生活让人学会成长,这句话放在哪里都是对的。
众人之中,唯有一人被分家一事冲击颇大,此人便是贾琏。一连几日,脸上颇有不喜之色。史菲儿瞧着倒有几分诧异。一日左右无人史菲儿见其又闷闷不乐便逗趣贾琏道:“瞧你几日闷闷不乐,莫不是替你父亲心疼这分出气的家产呢?”
贾琏正捏着本帐册出神,冷不丁听贾母如此一问,才回了神道:“老太太又是拿我逗趣玩儿,我虽好财,但是却喜欢这来去过场,况且按照家规本该如此,我哪里会觉得心疼。况且我家老爷都丝毫不吝惜,又哪里轮到我心疼呢?老太太您就别捉弄我了。”
史菲儿见其说的坦诚,也不再继续逗趣,直言道:“我瞧着你这几日时常若有所思,不知为了何事烦愁,你年纪尚轻,何苦整日里锁着个眉头。若让你父亲瞧见,怕是又要好生问问你了。”贾琏摇摇头道:“老太太,你说这这治家和治理一桩营生差别大吗?”
史菲儿一愣道:“为何有此一问?”
贾琏道:“我瞧着分家一事颇有感触,这好比一棵大树,正是茁壮之时却要一劈两半,岂不是可惜?”史菲儿摇摇头道:“方才还说你不心疼,怎么一转眼就觉得可惜了?况且若真论起来,也不是一劈两半,只是将这树的一些枝桠削去罢了,主干可是未动,这树修建枝桠也是常事,主干应不大受影响罢了。”
贾琏瞧了瞧贾母,继而一笑道:“老太太这又是哄我呢。树枝剪去枝桠,小树常见,可大树少有。你瞧那千年古树要想繁茂必然是枝桠茂盛,荫蔽一方的。没见说那棵古树为了一味求主干粗壮而将枝桠尽除的,即便是有,怕是也不得长久。”
史菲儿笑道:“说了许多,不过是你对此事还有异议罢了。”贾琏摇摇头道:“异议不敢,祖训是不敢妄议。况且不只我家,就连普通人家也会如此。我对分无异议,我只困惑是缘何要分?”
“这祖宗规矩暂且我们先不提。我先问你你可知道推恩令?”
“推恩令?”贾琏将头一侧道:“可是汉武帝时期主父偃提出的那个推恩令?”
“没错,你读史书,应该是知晓此事。我且问你,你觉得这推恩令如何?”
贾琏眉头微皱道:“这推恩令初始时各个分封诸侯王俱是反对,但各地最后还是推行下去。这政策对皇权有利,消除了各地分封王权想了各地分封王怕是不乐意。”
“不乐意却能推行下去,证明这政策怕是符合了多数人的心思。”
“多数人的心思?”
“对!多数人的私心。私心也是人的本性,换作谁都能明白推恩令是将原本分封王权分割薄弱,但是那有权利的王权却只会归了嫡长一脉,其余庶者所得和王权相比连分肉喝汤都算不上。可是推恩令一行,至少庶出的王孙分的利益可比原先要多的多,如此一来,自然响应者众。”史菲儿顿了顿道:“你想想若是你在那位置,你又如何做想?若先不考虑皇命,你是支持这推恩令呢还是反对?”
史菲儿的话让贾琏陷入沉思,这点史菲儿也是很理解,现世中有句俗话是屁股决定脑袋,很多人对这话理解很有偏颇。不过在史菲儿看来,这句话真是的意思却是,你坐在怎样的位置,就决定你用怎样的思维方式在怎样的思考问题。如推恩令一般,你若是分封王或继承人自然是不愿被分权,可是若是分封王下的那些无望继承王权的王孙子嗣呢?答案不言而喻。终归到底还是汉武帝和主父偃将人性私心看得透彻。
贾琏沉吟良久才又道:“于是乎这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归根结底便归于利益二字。不论是家族也好,营生也罢说是众者心思所求不同,分开不管愿或不愿也都是必然。”
史菲儿点点头:“你这点看得倒是透彻。实在是颇为难得了。”史菲儿顿顿又道:“这家规是保证这家族利益,故而去了支脉,一来让主杆茁壮,二来是盼着支脉落地能自成气候,长此以往若是良性循环,则慢慢也可连成一片。但众人皆有私心,说到底这有私心也不算是件错事,所以日后究竟是能如麻绳共拧劲还是自扫门前雪都是要听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