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等到谢弄月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
清幽的月光轻盈的跳过窗柩的阻拦跃进室内,虽然并未点灯,但是也足够让方才从昏迷之中清醒过来的谢弄月看清自己所身处的、之前因为全心沉浸在自己心情之中而未曾注意过的室内的环境。
完全陌生的地方。
却又与记忆之中的某个场景,微妙的吻合了。
房间的窗户没关上,于是风便很顺利的吹了进来。
夜风总是带着一点寒意的,尤其是在春天的时候便更是如此。被冷风吹了一会儿,打了好几个寒颤以后,从醒过来开始,除了宛如梦游一般从地板上爬起来缩到墙角坐下之外,就开始直愣愣的看着虚空之中的某一处发呆,没有任何动作的谢弄月好像是终于反应过来那样,眨了眨眼。
之前……自己是想要干什么来着?
好像是因为情绪太激动,所以昏过去了?
心中对于自己昏迷的原因做了几分猜测,但是很快,谢弄月的思绪从这上面转开,移到了自己现在所在的这个房间上。
虽然对于物质生活其实并没有太高的要求,但谢弄月也是从小就被长姐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何况她们家压根不缺钱,虽然还达不到要什么有什么的地步,本身也非是什么娇惯之辈,但是说实话,这种低温没空调只能吹冷风的情况,谢弄月还真的没有碰到过。
因为不耐寒冷而跑到了锻刀炉这边来的谢弄月轻轻的叹着气,在拉了拉肩头披着的那件半臂之后,又捡起手边的什么,也不仔细看,直接便往正跳跃着火焰的锻刀炉里面丢了进去,让那火焰跳动的更加欢快了一点。
完全不想要知道自己扔了什么东西进去,谢弄月一边烤火一边自怜,只觉得自己当真是委屈极了。
万幸这世上总是有很多事情值得去倾注注意力,比如说,此时窗外,那悬挂于夜空的明月。
在谢弄月彻底陷入自己的情绪当中之前,她先一步的被那月光吸引了注意力。
仿佛盈着水波的眼眸注视着那一轮天边的皎洁明月,少女撩了撩正红绣仙鹤白云的裙摆,背对着锻刀炉,在临时搬来的小椅子上坐下,正好是一个既能够感受到背后炉子里的火焰传来的热量,也能够清楚的看到窗外明月的距离。
“我想要月亮……”
她如此说,两手撑着下巴,声音轻软,近乎于叹息。
没有倾听者也无所谓,因为这本来就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不知道注视了多久,她终于愿意站起来,暂时的离开身后令人眷恋的暖意,走到窗边的位置。仿佛抵御不住月光的诱惑,尝试性的朝着窗外探出身子,像是想要捉住什么似的伸出手去。
幽幽的月光对于这世间的一切都一视同仁,对于谢弄月的渴求也一样回报以慷慨的回应。属于女性的纤细手掌在月光下摊开,然后被那淡银的月华浸染。
就好像,是真的触摸到了月光一般。
谢弄月便看着自己被染成了病态苍白的手,露出了一个渺茫的笑来。
虽然只是错觉,但是……也算是能够聊作慰藉吧?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曾经被背诵了无数次,能够随口就来的诗句,从前读来只觉得言辞优美意蕴深刻,与寥寥数字之中便将所要传递的感情表达的淋漓尽致,读起来除却令人口齿生香之外更有几分哀然惆怅。但如今的谢弄月觉得,自己现在大概是了解了那位诗人是怀抱着怎么样的心情,写下了这句流传千古的名句的了。
因为她现在,也正是这样的啊。
如此的,思念着自己的故乡。
可是,就算是再思念,也是没有用的啊。
再也回不去了。
至少,眼下的确是如此。
从踏进这个地方,又或者是从被注意到的那一刻开始,回家的道路便被幕后的力量切断了。
倒也不是无法重续,只是那也未免太过于遥远。
如果要打个比方,令其对于这回家的可能有个直观的印象的话,那便是……比月亮还要遥远。
谢弄月伸出手指,对着空气画了个圈。
在她的角度看来,这样就像是将天上的月亮圈住了那样。
白衣红裙的女孩子先是为此而翘了翘嘴角,但是片刻之后她将原本支撑着下巴的那只手移开吹落到了身侧,这个笑也一起跟着消失了去。
比月亮还要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