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华又抬眼看向墨渊,声音中有几分凝重:“我也不知这番担忧从何而来,只是隐约觉着,央措心中最恨的,大约除了我之外,便是毁了他荣华前程、又将他吓疯的……白浅上神。是以特将此事告知上神,望昆仑墟上多加提防。”
墨渊凝目将他望着,肃容点了点头,沉声道:“好,我知道了。”
兄弟二人一时又是静默无言。
不过片刻,夜华便揽衣起身,躬身一礼道:“话已传至,夜华告辞。”
墨渊眼神微动,有心想要挽留一二,与他再说些什么,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沉默了一刻,只得长长叹了口气:“你去罢……”
夜华转身便行,将将出屋时,却忽然在门口顿住了步子。他背向墨渊,也不回头,低沉的声音中带了些干涩:“大哥……你们的大婚,我不会来。这一声长嫂,我始终叫不出口。你要善待于她,我没能做到的,盼望你做得周全……”
墨渊看着他垂在身侧紧紧握起,捏得指节发白的双手,心中叹息,语气肃然:“我绝不负她。”
夜华听闻此言,点了点头,却忽地脚下一软,几乎跌倒。墨渊伸手欲扶,却见他已抢先握住门框将身子缓缓撑起,背脊起伏,过了半晌才渐渐止息。墨渊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背影,心内痛惜,不知如何是好。
而当夜华站直身子,背向着他再次开口时,声音已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如此便好。夜华提前恭祝二位,生生世世,恩爱团圆。”
☆、三毒之蛊
在山门处送走了夜华,方才回转,便见白浅已经在石阶尽头相候。墨渊沉吟了一下,坦然望向她带着担忧的双眼:“天族分支作乱,四海皆不太平,夜华来向我借将。为师……想亲自去一趟。”
见她不说话,只是默默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口,墨渊心中一软,将声音放得更柔了几分:“这一战,于情,是为夜华分忧;于理,我本是司战之神,原本就是我的责任。况且这比起昔日与翼族的仗,实在只是场小打小闹罢了,你莫担心。”
他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在哄一个孩子:“去唤叠风和长衫来,让他们随为师同往……再去把我那套玄晶甲好生翻检翻检。”
白浅低低“嗯”了一声,却仍然不挪步。墨渊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十七,我晓得你在担心什么……真的无妨。之前那昆吾镜,若不是我想得左了,原本也困不住我。我答应你,这一次七日之内必定得胜归来,决误不了你我的大婚之期,可好?”
她靠在他怀里许久,鼻音低低:“师父若是答应带我一起,我便不阻拦。”
他暗暗松了口气,低笑:“你可是该回青丘待嫁的,白止若是知道我把你拐去了战场,还不知要怎样生气。”
她抿着唇用力地摇了摇头,祈求地看向他,翦水双瞳里星辰灿灿,蕴着无限的期冀和情意。
看着这双眼睛,他发现自己再说不出拒绝的话,也再不想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腔的躁动,将额头贴住她的,声音低哑:“好,我们一同去……”
既是许下了七日之约,墨渊再不耽搁,当下便调兵遣将,厉卒秣马。昆仑墟上人影奔走,灯火整夜未灭。
黎明时分,夜华调拨的十万天兵分作三路,在他与叠风、长衫的率领下,分头拔营而出。风卷战旗猎猎狂舞,中军阵内着玄晶甲的身影却只是孤身一人,并无白浅陪同在侧。
——就在破晓之前,他的小十七本是在满心雀跃地为他束发整甲,却有一纸信笺传来,生生将她面上的开怀神色打成了郁结。她将那信细细看毕,转而递到他手里,扁着嘴儿,声音闷闷:“师父,十七不能同你去了……”
原来此前北荒一地的异毒甚是怪诞,乃是藏于土壤之中,蔓延之处草木皆枯,生灵俱亡,只有空中飞过的鸟儿可得幸免。而术法皆无甚效用,折颜参详良久,找出的办法也只能是炼出丹药投于河中,使河水流过毒地以化去毒性。但此法见效甚慢,北荒之危尚未祛尽,青丘下辖的其余四荒地界竟也有异毒爆发。白家四子各个修为精深,虽不能立即将之驱散,但防治疫病安抚流民却是不难,这也就罢了;唯独白凤九年岁尚轻,执掌东荒时日又短,面对着治下万灵哀声震天枯骨遍野的惨象,不由顾此失彼慌了手脚。此信便是凤九亲笔所书,向她的姑姑、前任女君白浅求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