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气象塔是很久以前由该岛所属的苦境出资建造,购置了另一家苦境的仪器公司制造的全套气象观测仪器,但后来由于维修问题搞不定,前几年他们公司以维修服务为诱因,签下了合约,与苦境气象局谈定分成几阶段逐步将仪器全部汰换成他们公司的产品。
这种事用嘴巴说很容易,签下合约也不是难事,但苦头却是负责实际维修工作的技术人员在吃。在汰换过程中,新旧仪器的相容性就是很大问题,频频出状况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要到这种生活机能极差的蛮荒之地出差,基本上不会是吸引人的工作条件,何况在技术上甚至是荒岛生活的能力上以及体力上都有很高的要求,即使薪水不低,但够资格而且愿意从事这项工作的人自然不多,所以最后大概就只剩他这种怪人了。
据说之前公司曾经派过一个满怀雄心壮志的年轻小伙子到这座气象塔处理维修工作,结果磨了三天也没能搞定,后来还是去把一位已经退休的老员工找来帮忙才终于解决,回去公司之后,那个小伙子马上提了辞呈。
尽管维修部门搬出优渥的奖金加给、提供各种福利,流动率还是很高。这是恶性循环,流动率高技术就无法提升,技术不够就处理不了问题,处理不了问题人员就走得更快。即使到后来往往採用「旧换新」的作法,也就是直接把新仪器搬去换回故障的旧仪器,尽量减少现场处理的需要,但还是没办法从根本解决问题。
据公司里一些人的说法,直到他进了公司之后,这种找不到人处理现场问题的噩梦才算终于过去。大概也是因为这缘故,他才进去没多久,公司就主动让他升为合伙人,虽然分红的比例不高,但仍然是寄託了希望他把公司当作是「自己的公司」这种意思。
他并不是自虐地喜欢来这种杳无人烟的地方享受被放逐的感觉,而是除了这个部分之外,其余时间他爱怎么窝在家里宅、怎么调配工作时间、怎么安排工作计画,公司方面完全不干预,再说他本身对搞精密仪器、编写电脑程式这些事情确实有兴趣,平衡起来,也就觉得这份工作整体而论还是很能让他接受的。
他评估了一下,室内的光线不太够,他决定等明早天亮再说。
既然这么决定了,这表示到明天早上之前他都是无所事事的。很不幸的,他并不是一个爱睡贪眠的人,没办法从晚上六点多一觉睡到隔天天亮。他站起身来,把锅子筷子拿去盥洗室清洗。这里唯一的清洁用品就是一般拿来洗衣服的土色肥皂,用来洗掉泡麵的油脂还算挺顶用。前年盥洗室多装了一台电子热水器,从此在这里过夜的人终于有热水澡可洗了。
气象塔有自己的发电设备,据说是某个研究中心研发的小型风力发电机,装设在这里当做实验,虽然节能却不太稳定,所以有另一台烧柴油的发电机备用,一旦半风力发电机肖了,柴油发电机便能接替发电。为了解决电力供应不稳定的问题,仪器室还加强了不断电系统。
他对于打发荒岛上的无聊时间早有准备,他拿出带来的笔记型电脑,往小房间的床上一窝,开始看事先存好的影集,打算看个一两集之后去洗澡,然后继续看到想睡为止。
晚上十一点左右,外面的雨势明显增大,强烈阵风的声音让他从悬疑影集中移开了注意力,他往黑漆漆的顶窗外瞄了一眼,不记得看到过这两天会有暴风之类异常天气的消息。话说回来,即使科技已经如此进步,人类要能完全准确地预测天气,还差得远了。再说这座气象塔失去功能已经好多天了,说不定就是因为少了这里的观测资料,所以无法即时了解这个区域的气象,有时光靠卫星云图似乎不足以完成预测工作。他想着,明天早上先看看状况,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再联络公司那边问问情形好了。
他大约在午夜就寝,隔天六点多就醒了。他穿上外套走到入口去往外看,雨是停了,但是天际云层很厚,天空仍然是灰色的,泛着诡异的红,冷冽的风时吹时歇。
他到贮物间找了包快煮浓汤粉、即食米粥以及猪肉罐头,为自己弄了顿称不上多美味、但至少是热腾腾、份量也充足的早餐。
吃饱了,算算时间差不多,他与公司那边取得联繫,得到的回覆是:没听说有暴风雨。
他站在气象塔门口往外望,冷风颳得刺骨,天空的颜色有些怪异,与其相信那些仰赖卫星云图等等资料的远距离预测,他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比较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