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先生可是中了毒?”他见张启山并未回复,温润的拱手做了一个揖,语气和缓,“老身的祖上世代行医,我这茶馆虽小,却也不是毫无用处。这位先生所中之毒我虽解不了,但我有一副药可暂缓他的病情,希望可以让他撑到您要带他去的地方。”他回到屋内的木柜中取来了一个布包,里面包着三粒药丸,张启山抬手接过,谨慎的看了一眼。
“这药所医为何?”
“医,民国忠良之辈,驱,华夏贼子日寇。”一席话入耳,张启山直视着他许久,随后,站起身回礼点头以表敬意。
回到车内之后,他便给副官服了药,从北平离开就一直阴雨不断,司机和副驾驶轮番换着开车,兜兜绕绕一天之后,昏睡了两天的人才有了些起色。“佛爷…我睡了多久…”张启山瞒下实情,笑着勾了一下他的鼻子,“没睡多久,几个时辰而已,饿了没,饿了就吃点东西。”“好…”张副官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其他事情,嗓子干疼的发涩,微睁着眼睛看着他一手揽着自己,一手剥着橘子,“吃口吧,润润喉。”张启山将橘子瓣放在他的嘴边,副官试图张了一下嘴,却连吃一下的力气都没有,牙齿软的一咬就疼。如此废人一般的模样竟恨不得早离去早解脱,张启山看到那睫毛颤抖着便知他之所想,扭头将橘子塞进自己的嘴里,用手掰过副官的下颚,对上他的嘴唇亲吻过去。你若不能进食,我就一口一口喂与你,你若无法行走,我便怀抱你踏过千山万水,你一日这样,我照顾你一日,你一世这样,我陪你一世。
副官仰着头,静静感受着与他唇齿之间传递的温热,一行泪无声的滑过。亲兵在后视镜里看的真切,因为没人知道这样的时间还能持续多久,一年两年,一个月两个月,一天两天,还是即刻的灰飞烟灭,所以他并不想去多嘴干涉,这样简单美好的回忆多留些也是好的。
长沙方面,日本人的战机活动最近越发频繁,不断朝城外运送粮草装备,仿佛一场大的侵略就快到来。连着一个星期的乌云蔽日更是让城内死气泛滥,很多百姓逃的逃,走的走,就剩下一些老弱病残还留守在长沙动弹不得。
二月红今天一早便起了身,想着收拾前些日买的新衣服给丫头烧过去,她最喜素色,市场上有好的款式他都会买回来备着。“那边买不到衣服,总穿一件你肯定也就腻了,我刚叫桃花去挑了你喜欢的,都还不错。”点了点数包好了衣服正打算出门,从门口冲进来的齐八爷像没头苍蝇一样疯狂的扑在了怀里,二月红看了看还未大亮的天,一把扶正了齐铁嘴,“八爷,何事惊慌?”“嫂子…嫂子要生了…”“要生了你找产婆,找我做什么?”八爷没好气的甩开二月红的胳膊,满脸的汗珠,“这长沙都走空了,哪来的产婆,佛爷走的急,家里也没备个靠谱的人,那些军医一个顶事的都没有,我找了一早上,就他家厨房里那个岁数比较大的女人能帮着接生。关键不在这儿,嫂夫人现在不该生,她是早产啊!你说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差池,佛爷回来不一枪崩了我,我这不是没法子了才来找…”“别废话了,快带我去。”
二月红和齐铁嘴在赶来的路上,整个张府早已陷入了一片混乱。尹新月浑身全部被汗水湿透,双手拧着枕头嘶哑的喊叫着,迟迟产不下的孩子让她的大脑甚至有些供氧不足。那老妇只会掰着她的双腿催促着用力两个字,可除了不断涌出的鲜血丝毫不见成效,她慌忙一阵摆手,“小葵…小葵…”小丫鬟跪在床边握紧了她的手,“夫人,小葵在,您坚持住,坚持住,一会就好了…”
尹新月死命的咬着嘴唇,闭着眼睛一阵无助的抽泣,“启山呢…他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好害怕…”“夫人,佛爷很快就会回来的,您先把少爷生下来,然后佛爷就回来了。”“对…对,我要把孩子生下来…我还要…看着他长大成材呢…”她哽咽着却使不上劲,突然间喷出的血溅了老妇人一脸,“夫人,孩子的头出来了,你再加把劲儿!”小葵瞪着眼看的胆战心惊,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整个床铺的下半截几乎都是尹新月流出的血。
“夫人…您疼不疼啊,疼的话就和小葵说。”“不疼…孩子…孩子快了吧…”尹新月整个人开始变得不对劲,呼吸一时间虚弱了许多,小丫鬟没有经验,以为她累了,直喊着这个分娩中的母亲用力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