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日本杀手崩了几下没能追赶的上,骂了一句就原路折了回去。张启山带着副官一路狂奔,丝毫不敢懈怠,也不知是过了多久,速度渐渐慢下来,马也跑不动了,一头扎到地上,累死在一棵枯树边。就算如此,离那张家还有难以估量的路程,张启山心急如焚,一眼周围尽是荒芜,连个借脚的畜力都没有。
大雨浇湿了身体,衣服厚重的挂在身上,满面苍冷,“没关系,我们走到张家,说不定路上就有能搭乘的车。”他坚定的目视前方自言自语,拦腰抱着那副躯体,不去低头看,不去多想,与其说是赶路着急,倒不如是没有勇气去面对这样残忍的现实。步子挪了没有多远,一辆马车哒哒的追了上来,停在路边,一女子掀开车帘扭头招呼了一声,张启山看到那人面孔之后收回了警戒的姿态,一阵惊愕疾步向前,“莫测?”“姐夫,有话后说,现在先赶路。”确定了两人安然上车之后,车夫快马加鞭朝着张家驶去。
虽仅是几个月未见,莫测却成熟了许多,再次见到张副官这副面孔的时候,没了那份自以为幼稚的同情,更多的是镇定与从容。她拿出听诊器放在心口处,张启山喘息不止等待着结果,莫测却避开了那焦灼目光,“姐夫,也许你会有办法救他,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来东北。”“他现在怎么样…”莫测收回听诊器放到药箱中,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定睛看了看,平静的说了一句。
“他死了。”
轰然一阵干雷掠过耳畔,伴着张启山空洞的双眼静止在车内,这种“玩笑”使得他大气不敢喘,没有哭没有笑没有悲痛,愣愣的眨着眼睛。
那一刻,他猛地攥紧副官的胳膊搂在怀中,像抱紧宝贝一样,其实他早就感觉出那冰冷的温度,只是麻痹着自己。“不可能…莫测,一定是你诊断错了…一定是…他还这么年轻…他还什么福都没有享过…怎么可能死呢…诊断错了,诊断错了…”她看着张启山一瞬间丢了所有的风度,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极了当初那个傻傻的张副官,若是换做往昔,也许自己还会大哭一场,可到了今日,呵,实在算是因果报应。
“姐夫,如今的情况已经在我的能力之外,希望你可以让他起死回生,或者…落叶归根。”莫测的一句话让张启山突然带着防备的语气质问道,“你听谁说的这些。”她靠着车厢一脸淡然,“我之所以从长沙离开,是因为不想干涉姐夫的家事,我阅历尚浅实在帮不上什么忙。本打算一人回北平,却遇上一位道士,他要我今日在此路接应姐夫,送你们回张家,并让我转达给你。我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他只告诉我,我这样做可以救长沙,所以我才来,姐夫莫要多问,其他的我也一概不知,正如我没有多问如今的情形。”如此的伶牙俐齿让张启山一时接不上话,只是他知晓,许是遇到了贵人相助,就算医学上诊断张副官已故,只要没有到张家,一切都是未知。
车子大概走了半日,雨也停歇了,车夫不知是何路人士,竟真的寻到了张家的位置。只是那入口碑处赫然写着“非我族人入内者死”八个字,车子立刻停了下来。“姐夫,我们是外人,生死线进不得,就送到这里了,姐夫莫要疑惑,这也是那道士所言。”张启山对莫测如今的改变实在惊讶,然人命关天马虎不得,无心理会其他,抱起张副官朝着她和车夫点了一下头,转身进入了茂密的树林中。所托之事已成,车子一刻不久留,掉头离去。莫测并不想去探究在她走后的时间里,张副官经历了何事导致如今这般,命运连番的捉弄,也自有它的道理,最后的最后,痴心一片终盼得张启山的倾心相待,这一生所求不过如此,到底算是修得了圆满。
张家的古楼实在是陈旧的不成样子,萧萧冷冷,衰草丛生,仿佛在岁月中荒废了千年。这个家族势力庞大,分支众多,神秘难测,就连张启山本人也不过是其中一个小角色而已,他曾立誓除非殉国,一辈子不再回此地,如今竟是自己亲自背弃了诺言。
张启山停下步子,抬头看了一眼大门,正面相对之后,抱着张副官双膝跪在门口,大门咯吱响了几声,本无风却是越发的诡异。他朝着台阶磕了一个响头,“先父及张家众位英烈我已妥善下葬,请先人放心。”,门无回应,他再磕一个,“长沙矿下秘密我会此生守护,绝不辜负张家重托。”一片无声寂静,他低头抚摸了张副官早已灰暗的面庞,猛地一头磕出了鲜血,“皆因心有所属,遂愿万死不辞。”随着张启山起身,门应声而开,他揽起张副官疾步进了庭院,身后台阶上的血迹被石头一点点吞噬掉,只当是先人收下了这份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