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草的手中多出了黑键,寒光在此闪过,他的眼眸波澜无惊,只是在将试图缠绕住他双腿的藤蔓无情切断的同时,审视着杀机四伏的花丛。
他从中经过,异花似是已然形成了知觉,心生畏惧,不敢去阻扰他。而重新换上教士服的英灵又突兀地将脚步停下,以与看待异花时毫无区别的目光,看向正蠢蠢欲动向这边逼近的黑影。
天草还未开口,就听到那黑影之中,有人先愤怒地尖声叫道:“不是说那里面已经没人了,那些怪物都走光了吗!现在过来的这个,又是怎么回事?!”
紧跟着响起的,又是稍小一些,深藏着不确定的声音:“情报说的确实是里面的怪物都消失了,这一个,恐怕是……”
“喂!白头发的小鬼!”最先大叫的那家伙又第一个出言不逊,话中不掩狂傲之势:“谁允许你先我们一步进去的!把里面的情况交代清楚,然后你就可以去死了。”
显然,这一波人是流星街的原住民,不知从哪儿得知住在花海中心的“怪物”们离开了的消息,决心闯入昔日没人敢靠近的此地,把好处全部捞完。
天草的视线并没有落到开口之人的身上。
同样的,谁都没有看,他只不过是将淡漠的目光粗略地从这些人脸上扫过,没有找到任何值得在意的东西。
“抱歉。”他也开口,语气竟然十分谦逊:“我只是来过几次,没有在里面停留太久,只知道花海的中心有一栋木屋,有人曾在这里居住过,以及……”
不着痕迹的停顿了一下。
在壮着胆子来到这里的闯入者眼中,白头发的小鬼在微笑,看起来很弱,而他的双眼——却一点儿也没染上该有的笑意,反而如同被冰冻的琥珀,璀璨的金色冻结成了透不出光源的阴影。
“你们想做什么。破坏?掠夺?还是将难得保持了这么长时间的安宁碾碎啊。请不用太在意我的话,因为,无论你们做什么,我都只能表示叹惋,仅此而已……”
“本来是这样。”
本来是这样。
——从你们挑到这个时间点,选择在此时此刻踏入花海的范围的那一刻起,意义就不得不改变了。
“很不巧的是,我来的方向,也就是我的背后,有着必须由我守护的最珍贵的那朵‘花’。”
不允许被外来者玷污,也不允许被外来者摘走。
这个白发“少年”在闯入者们几乎呆住了的恐惧目光中保持着微笑。
“请你们离开。”他说。
“战斗是毫无意义的事情。我也不想,在你们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
结果,事情总是无法按照期望的方向发展。
仍旧无可避免地“浪费时间”了。
天草没有将这些愚蠢的人类杀死,因为心中无比清楚,就算今天放了他们一马,此后他们仍旧会自取灭亡。
这就是深藏在“人类”这一群体灵魂深处无法根除的本性啊,其名为“贪婪”,也就是导致人类永远无法被人用正常的方式救赎的根源所在。
没有将他们杀死,但也并不代表他会额外手下留情。
天草的心中还是有一些生气,理由就如他方才所说的那样,他的背后有他所想守护的话,这些人妄图染指,让他无法避免地心生出几分——
唔……还真是少见啊。
至少在遇见——不,在与艾尔利重逢之前,天草从没想过,自己会因为这种事情产生一丝一毫负面的情绪。
他毫无疑问是爱着这世间之人的,即使在逗留人间六十多年的这段岁月里看够了人性的丑恶,即使此刻挡在面前的便是淬满险恶之心的人类,这一点他心知肚明……他也毫不动摇地“爱着”世人。
所以说,此时异样的心境就很值得品味了。
黑键划破了皮肉,有些许血液悠悠地飞溅,当天草无意间转眼看来时,时间宛若在这一刻停顿。
天草没有错过像是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在半空中飘洒的鲜红的颜色,但是,他并没有将之放在心上。真正吸引了他的注意的东西,竟是在面无表情地回眸过程中,听到的伴随着惨叫响起的不敢置信的哀鸣。
“……是……没错……没有记错……你就是十年前……的……白发恶魔啊!啊啊啊!恶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