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我明白的,发生那样的事情,没有谁愿意的,这件事情发生了,那就没有后悔的余地。可你犯了糊涂啊!”桑爸爸叹息着连连摆首,“女儿是女儿,儿子是儿子,他们永远不可能相互替代,如果小颐知道,他也不愿意看到大家现在变成这个样子。”
哪里想到,桑爸爸的话非但没有起到缓解的作用,时至今日,反而让沉积已久的,众人内心最深的想法和情绪都喷发出来,桑妈妈忽然就变了脸色,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也许是以为这家里没有旁人,一口气把想说地都说了个干净!
“你能释怀,你能放下,可我不能!我一想到是如果不是因为她,桑颐也不会出事情,我这心里就过不去!无论我怎么强颜欢笑,始终过不去!”
“还记得当年那个算命先生说,桑颐命有大劫,可我万万没想到这个劫就是她啊!她是我的女儿,可也害我失去了一个儿子!”
这突如其来的气势,竟让桑爸爸忍不住抖了一下,他颤着声音,完全无法相信这么久了,原来自己的妻子非但没放下,反而执念到如此地步。
桑和贴着墙,躲在阴影里,仰起头早已泪流满面。这样厉声的指责,真是让她痛苦又让她痛快,当年悲剧发生之时,她哭喊发泄自责,可是父母却没有指责自己,其实不是不指责,只是明面上给压下来了,如今这一顿痛骂也好,省得自己再折磨自己。
是啊,无论如何,她都没有办法矢口否认曾经犯下的错,不论是年少冲动,还是无心之失,毕竟错了就是错了。
桑和拿上手机,扭头走出了家门。
风带上的门发出一声脆响,屋里情绪激动的两个人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桑爸爸按着太阳穴,一屁股坐在床上。
“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难道还要再失去一个女儿吗?”
“文菁,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年出事的是小和,你会是什么样子的?小颐又会是什么样子的?他会不会也变成这样,在内疚里过一辈子呢?”
桑妈妈后退了一步,像是这最后的话给了她当头棒喝,让她从执念中豁然清醒。桑爸爸追了出去,却早就不见那个纤瘦的身影,一连打了几个电话也没人接,只能连声叹息,希望自己的宝贝女儿能早点放下这一切,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入秋后天黑得很快,只见这滚边的乌云,恐怕大雨将至。
桑和红着眼睛走了回去,一路上没哭没闹,没撒泼没发火,就这么一个人低着头静静地走,直到抬头看到客厅亮着灯,一个人住久了,一瞬间有一种进贼的错觉。
开门之前,她先整理了一下情绪,用冰凉的手心悄悄敷了一下眼睛,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在沙发上坐着吃零食并且让零食渣滓掉了一地的言俏立刻跳了起来,试图掩饰自己的罪证,毕竟她以为桑和今天会晚些回来,指不定效果好,干脆在家住一晚次日再归来。
桑和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我?”言俏一愣,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哎呀,反正还没开学,再赖几天,就当陪陪你吧……嘿嘿,你不会嫌我太能吃把你吃穷了吧,我保证我保证,明天少吃两碗,千万别下逐客令……”
一遇到这种情况,言俏就开始各种撒娇耍浑,以前每每奏效,可是这次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桑和几乎还处在失魂落魄的状态,今天听来的那番话对她来说太刺激了,刺激到她几乎无法思考,只能停留在觉得自己真是个灾星的层面上。言俏越是叽里呱啦说一堆,她越头疼,只想拍着遥控器喊停。
“你快回去吧,不要靠近我。”桑和在沙发上呆坐下来,“你看你在国外的时候那么自由,也那么健康。”
“你想什么呢?”突然听她这么说,言俏也懵了,“你是不是想说那个时候我生病的事儿,我都解释了一千八百遍了,我们是笃信科学的新一代,我的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真的是因为国外一家医院能根治我才出去的,什么叫作我离了你就自由健康?你不要跟那些乱嚼舌根的人一样迷信好不好!”
再看她那副一动不动,冷如磐石的模样,言俏彻底慌了,这好好的吃饭,本来是为了缓和关系,怎么就越吃越糟糕了?
“你是不是还在为以前的事情过不去?”言俏拉过桑和的手握住,好言相劝,“他的死是跟你有一些关系,但绝不是因为这个你就认为自己是个灾星。桑桑,你太执念了,你真的要活成他的样子才甘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