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有话让我带给你,他说,他将希望都交给你了。”
“说什么希望不希望。”司马惟失笑一声,接过东西,却小心的放在了怀中。许是感受到桑和灼热的目光,他不由把头一偏,“你会驾车吗?”
“不会。”桑和回答得很坦然,毫无心虚的样子,“我就装装样子甩了一鞭子,然后默念‘马儿啊马儿,你要是再不跑,老娘小命不仅得搁在这里,你们也可能会被做成肉干’,然后,它们就撒丫子跑了。要知道不管是人还是其他什么动物,逃命的时候,潜能都是无限的。”
……还真是傻得可以,这是老马识途啊!既然马车可以是精心设计的,那么马匹也可能是精心挑选的。
他想起,很久以前,她也是这样驾车的,那个时候,他们还在建康,看起来无忧无虑,可眨眼,已经那么久了。
司马惟微微摇头,不禁微笑。
桑和拍了拍车辕,很生气:“你笑什么?”
司马惟靠在车壁上,轮廓看起来柔和了不少,眼波流转,多了几分黯然与柔情:“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我的妻子,可惜……她已经死了。”
……这样啊。
桑和动了动唇,却觉得千言万语的安慰都显得很无力。她再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个跟晏颂有着一张相似的脸的人,他真的不年轻了,饱经风霜,他看起来沧桑不少。
“你不是一直想离开洛阳吗?一直不想被拘束在高墙之内,一直……一直想回到家乡去……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走呢?”
司马惟脸色更苍白了,他的目光往上掠,正好落在桑和的幕离上。桑和这才发现,因为受伤,他目光有些涣散,而这些话,也不是对自己说的。
“为什么要回来?”他伸出手,一把抓住桑和的袖子,可是很快又发现抓错了人,自己挣脱了。在挣扎中,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为什么,我却没能护住她。”
这就是内疚啊!深深的内疚啊!当初哥哥死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怪自己不该跑出去,怪自己控制不住情绪,怪自己不该跟妈妈吵架,应该好好学习。
“我懂……那种钻心的痛我明白,”桑和小声嗫嚅,“不过我跟你不同,我用了整整七年明白了一件事——任何愿意为你付出生命的人,都是这个世界上对你来说最珍贵的人,也是最在乎你的人,若是你对她只剩歉疚,那对她的爱来说,特别不公平。”
桑和低下头,话说得小心翼翼:“我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我能从你的话里感觉到,哈,女人的直觉告诉我,你妻子很爱你,而你也很爱她,不爱的人怎么会彼此惦记呢?不爱的人是劳燕分飞,相爱的人才会生死不离!”
“爱?”这个词或许对司马惟来说太艰深了,他半是不解地看着桑和。
“唔,”桑和想了想,是不是说得太现代了,于是换了一个,夸张地比划两下,“心悦?心悦君兮君不知?”
看她那笨拙的样子,司马惟抄着手,觉得实在无可救药,“你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这千里南回之路,可是危机四伏,杀机重重。”
“哼……”桑和放下手,一脸不悦。
“你的剑是哪里来的,我看了你的琴,没有机关。”
桑和躲在白纱后面偷笑,这么有本事你猜呀,猜到算我输。她拍拍手,笑了:“不是跟你说了吗?变出来的!我修仙你信不信?”
“还修仙……我看入魔还差不多,痴人说梦走火入魔。”司马惟已经闭上眼睛开始吐纳休息。
☆、Chapter 80
102
望山跑死马,桑和这才体会到了,没有快速交通的痛苦。
他们没有伤药,司马惟的伤只是因为天寒而拖延复发,但不可能完全自愈,两人知道,突破边境才是最大的难关,如今铺天盖地的追捕,必然只能走一些寻常人难走的路,才能摆脱追杀。但大雪封路,没有补给,他们能不能挨过都是个问题。
逃了几天到了河东城附近,司马惟开始发烧,桑和找了个荒村草屋,把马车拆了,支了火堆生火。反复思量后,桑和决定冒险进城一次——毕竟她一直戴着幕离,少有人见过她的真实面目,再稍稍给自己化个丑妆,只要不惹眼,混进城里弄点药应该还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