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下一秒,王颐支着头,将手中取来不停把玩手中的镜子,猛然摔在地上,心中想起那夜桑和的话,瞬间嘴角的淡笑变得惨淡:“你看,破镜其实不能重圆,我知道,她也不是她,或者说,我想寻得那个她再也回不来了……”
王颐陷入了自我的思绪中,眼波流转:“师父说,这叫执念……我有时候在想,也许我要寻的并不是人,而是曾经的那种感觉……只是为往后黑暗的岁月,找个光明的救赎。人不可逆天而行,所以这一次,我想把选择交给她。”
☆、Chapter 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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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了那根鸟羽,相当于便应了那个任务。桑和并不打算再去见那个朱雀楼主,应下后便让掌柜带话,说两天后自己便会启程,替他去取得需要的东西。
而就在桑和答应下来的第二日,王颐离开了建康,秘密北上。
桑和在房间里沉默地坐了一会,走过隔壁,见空无一人,竟有些难言的寞落。这个便宜大哥是她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从头到尾对她照顾有加,而自己却因为一门心思想回家,时时把伸手的帮助当作理所当然。
那天晚上他虽然是开玩笑,可实际又何尝不是在变向道别,只不过自己迟钝,较了真,反倒没领悟他的意思。
“回去了也好,不告而别有时候真的比依依惜别要好很多,就算什么时候自己真的回家了,心里也会踏实很多。”桑和在门边站了一会,回了自己屋收拾东西。
翻了一阵子,衣物包里跌出个盒子,桑和抬起头,“呀”了一声——这个,是那时在路上听司马惟说起以前的事情,他交给自己的,后来忙着跑路,都没顾得上这玩意儿。
不过嫌不够轻装简囊,桑和并不打算带走,她想了想,如今春风如沐,清明将至,看样子这个人今年又无法回到这里,不如自己替他去给他故事里的亡妻扫个墓吧。
于是桑和换了件衣服,租了车马出了建康城。
城外,有耕作的农民走过田埂,官道上行人来往。忽然,人群里爆发了一阵哗然,原来是一个妻管严被揪着耳朵拽到了路旁。
那妻子怒目圆睁,不停骂着:“死鬼,你又想上城里赌钱,说,家里春种的钱是不是你拿了,你想饿死老娘和两个娃娃吗?”
瘦个子丈夫面容枯瘦,听着她霹雳般的话音,竟然哆哆嗦嗦往人群里躲:“我……我没。”
她妻子是个膀粗腰圆的女子,一把揪住他便不放手:“狗改不了吃屎!你那点小动作我会不知道,看你这手势,看你这眼神,就知道你在撒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桑和招呼车夫绕道过去,等车马经过那两人身边,她霍然回头,脑中竟灵光一闪,回想起那日在船上,顺流而下时,王颐站在船头吹笛,转头对她微笑时,将笛子握在手中往另一掌心轻轻点了点。
她下意识做了这个动作,用右手的两个指头——等等,那天的楼主……那天的楼主是不是也做过这个动作?
这个突生的脑洞让桑和默默打了个寒颤:是巧合,或者不是?
“姑娘,到了。”车夫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桑和没有继续深思,跳下了车,递了些银钱过去:“劳烦先生在这里等我片刻。”
对于司马惟说过的地方,桑和没有去过也不清楚,但像附近人打听一番,也能摸出个大概。她离开了官道,抱着不离身的琴转入了小道,慢慢行向梨花深处。春风一扫,枝头上雪白的花儿,纷纷零落,如同白头一场。
桑和在花海深处,看到了那两座青冢。
“是右边那座吧。”她嘟囔一声,从怀中取出那个小盒子,想要放在墓前,然而抬头的一瞬间,碑上的字刺眼而灼目——
“吾妻桑和之墓。”
……
就算其他的古体字难以辨认,但桑和那两个字,作为自己的名字,她也曾经混过火星文时代,什么样奇怪的样子没见过,篆体隶书她闭着眼睛都能回想起清晰的模样。
“啪嗒——”
因为失神,盒子从手中翻倒在脚边,一种未知和无知的恐惧笼罩在她的心间,桑和仓惶蹲下身捡,可指尖触及到盖子,慢慢僵在空中。
倾覆的木盒子中掉出一只晶莹透明的玉玲珑。
彻骨的寒意从她的指尖,蔓延到心头。桑和尖叫一声,转头狂奔,穿林风吹来,耳畔响起簌簌落花的声音,桑和一边跑,竟不自觉留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