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粉身碎骨的!”
司马惟可不跟她磨叽,毫不留情要拽她,桑和却反向拔足,竟是瞧见床上那把桐木琴,要去捞来。
琴本来就是身外之物,不要也罢,这种琴,王侯将相府中比比皆是,虽是好琴,却并未好到举世无双。
梁上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木质结构本就维持不了太久,如此灼烤,支柱以摧枯拉朽之势倾倒。那一刹,司马惟当机立断,反手一掌,桑和的手从琴边擦过。他顺势搂住她的腰,两个人齐齐破窗飞出。
桑和在震惊中回头,眼睛里却忽然蓄满了泪水,大声质问:“你不是曾经告诉我,这把琴,就像你的生命一样吗?一个琴师爱琴如命。更何况这琴……你忘了你母亲眼睛是怎么瞎的吗?”
她为了你,扎草鞋,做活计,熬瞎了眼,才换来这把琴!
“闭上眼睛!连命都没有了,你要什么琴!”司马惟冷笑一声,对上她清亮的眸子也毫无愧疚。
桑和张口结舌:“你……你会说话!”
四面八方,埋伏的暗箭射出,司马惟护着桑和在空中运功,足尖借着飞箭之力,拂袖挡开那些冒着冷光的箭头。
“越临,清场。”
只听一声清啸,远处一声白马长嘶,那白影穿街而过,两人正好落在马上。司马惟把桑和圈在怀里,握着缰绳,策马而去。
飞瓦屋脊上,有漏网之鱼,循着白马追去。夜已宵禁,如今的建康敌我难辨,又山高皇帝远,司马惟不便亮明身份,两人在城门前止行。
“跳下去!”
司马惟的声音里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仪,桑和根本没来得及,便被抛入内河水中,刚想浮出水面扑腾一下,手腕便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握住,带着她向下潜,顺着水流往外游。
难得如此明月夜,却是杀人危机时。
待到浮出水面,桑和终于忍不住大口大口吸气,只怕再晚一刻,肺就要炸了。
夜晚的郊外,树影黢黑,不似城内灯火长明,只能借着些月色视物,便是连身旁司马惟的轮廓都变得模糊不清。
“原来你不是哑巴!”桑和奋力凫水,闷闷不乐。夜里寒气重,泡在水里很快就手脚冰凉,桑和忍不住哆嗦,牙齿发颤说话时差点咬了舌头。
司马惟把她带上岸,看她冷得嘴唇发白,有些手足无措,他自己借着功力能御寒,却忘了身边还有个累赘。
迟疑了一下,他伸出手去:“把手给我。”
桑和警惕打量了一眼,还在磨叽,已经被他抓过去,两人牵着手,一前一后走着。
热流从手心里透过,苍茫的风从身前刮来,竟也不觉得沁凉如冰。于是,她抬起头,小心翼翼看着眼前那个人,那个沾了水的木面具还在他脸上,但就算没有这个遮挡的东西,她也觉得看不清眼前的人。
“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司马惟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忽然停下脚步,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来,这东西湿漉漉的,本就惹他不太舒服,“不是你口中的小哑巴。”
小哑巴的样子桑和是见过的,这张脸再怎么盯看,也不会改变,她不知道为什么松了口气。
听见她的叹气声,司马惟忽然回头,俯下身眯着眼打量她:“你这什么直愣愣的眼神?怎么,听到我这样说,你很失望?”
司马惟呵出一口气:“你,喜欢他吗?”
“当然不!我们只是很好的朋友。”桑和闻言,静静地摇了摇头,“那你是谁?小哑巴又去哪里了?”
“我?我叫晏颂,也是个琴师罢了。”司马惟的声音忽然沉下几分,像无尽夜空下,莽莽的风刮过荒草,充满几分寂寥。他停顿了良久,才说出了那个答案,“你的朋友,死了。”
令司马惟猝不及防的是,桑和突然挣脱他的手,蹲在这郊野的杂草边,哭得很伤心。晏颂手足无措,他想去擦她的眼泪,却碍于手边空无一物,只能将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她是真的哭得很伤心,像任何一个那个年龄的女孩子,如此感性。
“那,那把琴岂不是他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桑和抽泣,断断续续地说。
司马惟叹了口气:“琴与琴师同存同亡,那也没必要留着了。”
情绪突然爆发而出,桑和跳起来大叫:“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