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悚然一惊,拼了命要醒过来,奈何仍逃不出深深的沉睡。
她的世界顷刻一片黑暗,倾轧而下的寂寥空虚另她几欲窒息。
挣扎中,不知谁的掌心相对,仙气源源不绝地输入她体内,丝丝缕缕都环绕着她,疼痛平复,凤九便又陷入梦境。
韶光荏苒,岁月匆匆,眨眼已是五万个沧桑的四季更迭。
五万年,长的足够让四海八荒都轮回一遍。
但,仍不足矣忘掉一个人。
青丘炎华洞外,一幢竹屋堪堪坐落。
“娘亲,今日太子殿下称赞了我一番,他夸我的字沉稳大器,比殿下自己的字都好看。”
银发的少年步履从容,唇角却忍不住地上勾,稚气未脱的面容眉目清朗俊逸。
斜靠藤椅上懒洋洋的少妇淡淡的笑着,搁下手中的书,起身入屋端了几碟精致菜肴,沏了杯茶递给少年。
“是吗?今日都学了什么,说给娘亲听听。”
女子眉眼清丽温婉,举手投足间风姿绰约,半分也看不出来是个孩子的娘。她眼神温柔的笑看着眉飞色舞的孩子,盛满了一个母亲的宠溺和骄傲。
少年说了一阵,正色道:“娘亲,不一会儿时辰就到了,你也吃饭吧!不然得挨一个晚上呢。”
“娘亲知道,你快吃吧!”
女子伸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发,随意地夹了几口饭菜。
这少妇和少年,便是五万年前东华帝君魂飞魄散所留下的遗孀,白凤九和白滚滚。
五万年前,当凤九有了意识时,她躺在床上,枕畔襁褓中的婴儿眼睛滴溜溜地转,一头银发,眉眼极肖东华。
而东华,已不在。
她产下孩子之时,正是东华魂飞魄散的那一刻。
东华逼着墨渊同折颜将他所有仙力解封,然后便将毕生仙力全数传入凤九体内,如此方能保她和孩子性命无忧。
而这先天本该不足的孩子,竟奇迹般地健康无比,分娩时极其顺利,昏迷中的凤九平安诞下一名男孩。
同时,东华耗尽了最后一分力气,尚来不及等到凤九醒转,身子一倒,魂飞魄散,徒留冰冷躯体。
凤九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度过那些日子,每天浑浑噩噩地,像是丢了魂。
她的脸上再无喜悲,天崩地裂也动摇她半分不得,便如一尊了无生气的精致瓷偶。
她不愿相信他永远离去了,执意要将东华的仙体用寒玉养着,放进了青丘圣地炎华洞内,自己带着儿子在东外结庐而居。
从此,不问世事。
四海八荒的一切她都不再关心,只固执的守着东华。
她给儿子起了个随意到不能再更随意的名字,白滚滚。
据说是因为,他出生的时候,浑身圆滚滚的像颗球。
白滚滚像极了东华,从酷似的轮廓,甚至是冷静老成的性子,也同东华极像。
凤九一手带大的儿子,经常反过来照顾自己的娘。
五万岁大的白滚滚,因着过人的早慧和出众的相貌,小小年纪便已在八荒六合中负有盛名,天君夜华和天后白浅特遣他与太子白辰共读。
时常往返九重天与青丘,结果便是倾倒了无数情窦初开的小仙娥。身份尊贵些的女神仙,如华胥山上的姝栾神女,比翼鸟族的洛滢公主都曾或明或暗地向白滚滚示爱。
这逼得无措少年当众立誓,“若我父君一日不醒,我便一日不娶。”
他这么说并非真打算终身孤寡,只是为了绝了众人心思不得已而言,而这个誓言也是其来有自的。
白滚滚出生那日,东华虽仙元破碎,魂飞魄散,但他们却在白滚滚的身上发现东华的仙元碎片,原来白滚滚血脉中流淌的,全是东华。
如此,欲使东华复生便有了希望。
每日夜里,白滚滚睡前便由凤九为引,渡些许的气血进入冰棺中东华的身子,盼着有朝一日能借此集齐他所有仙元。
此举无异精卫填海,可凤九未曾放弃,她更自小告诉儿子,关于他父君的所有。
怪的是,近两百年这笨法子竟似真起了作用,冰棺内始有些微弱之息渐渐滋生,加之炎华洞的灵气,不久前折颜来观时,神色激动的几乎跌倒。
那日,他同凤九说:“丫头,这回怕是真成了。”
于是,三月后的此时,凤九携着白滚滚,墨渊,折颜四人来到炎华洞,将东华的寒玉棺盖掀起,四人围作三角状,白滚滚一人独立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