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小玉?”马如龙直觉道。
邱凤城没有否认。
能与邱凤城配合得如此默契,当然是陶小玉。
陶小玉曾经在附近出现,但没有跟俞六同时出现,马如龙尾随她发现了邱凤城藏身的破屋,却由于纱帽的遮挡没有看到她的脸。
就在马如龙开始思索陶小玉是否故意引自己发现邱凤城的时候,邱凤城又主动给出了答案。
“我倒是没有想到,小玉来找我的时候竟然会被你跟上,你们天马堂的轻功确有独到之处。不过我更没有想到……”声音忽然轻下去,邱凤城凝着视线默然片刻,转了话锋:“你早就知道是我。”
这句话并非提问,马如龙也没有否认。
邱凤城问:“为什么不揭穿?”
马如龙道:“那时我还不知道……玉道人跟你是一伙。”
邱凤城直瞅着他,语气不明:“你怕他会对我不利?”
马如龙紧了紧唇角,往身上撩着水,没作声。
邱凤城眼帘轻眯,起身,带起淋漓的水声。
马如龙移目看过去。
随着跨出浴桶的动作,晶莹的水光自起伏有致的肌理四散淌下,滑过紧实的小腿、光洁的脚踝,跌落在地毯上,绽出连片深色的痕迹。
视线生了根似地黏附在水亮的麦色肌肤上,直到那麦色被随意地抹干、被崭新的白绸内衣遮覆。
邱凤城对身旁灼热的关注似乎毫无所觉,长指牵着系带随手挽了个结,突然淡淡地开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玉道人一定要死?”
马如龙抬高视线。
玉道人临死前说的话他还记得,最后一句虽不解其意,但尚不致真的认为邱凤城杀他是为了自己。
邱凤城侧转过身,马如龙在那张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看到如水的淡漠。
“天下人皆知玉郎君风流多情,却极少有人知道——他的多情并非只对女子。”
闻言马如龙略略睁眸。
“十二岁那年我第一次见他,就发现他看我的眼神与看旁人不同。尽管他掩饰得很好,可我看得很清楚。”邱凤城说这话时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马如龙的脸色却微微地变了。
玉道人为何会如此尽心尽力地相帮邱凤城?邱凤城又为什么要诛杀玉道人?已无需再问。
玉道人最后那句话,马如龙终于懂了。
该说是玉道人过于狂妄自信还是邱凤城手段太过高明,以银枪公子的心性,又岂会甘心于此等交易?玉道人原本应该能够想到,可是偏偏没有,他到底还是没有看透邱凤城。
邱凤城的心思,又有谁能够看得透?
马如龙忽然想到那晚破屋外与邱凤城见面的神秘人,想到那人与邱凤城、陶小玉三人间的对话,当时声音闷闷的只觉着有一点耳熟,现在想来已可确定——必是玉道人无疑。
玉道人是天底下唯一能解秋虫散的人,邱凤城既得他相助,对秋虫散的分量定然拿捏得十分精准,按理说当不会致体内留有余毒。
莫不是玉道人……
这样想着话便出了口。“玉道人死了,你身上秋虫散的毒……”
投过来的目光盈着未加掩饰的关切,邱凤城微愣,没想到马如龙听闻此事后冒出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我若哪日毒发身亡,不正顺了你们的心意?”邱凤城翘着唇,似笑非笑。
马如龙眉心暗蹙,禁不住道:“我的心意,你该知道。”
邱凤城敛了笑,言语中似藏起几分冷厉:“玉道人的下场,你看到的。”
马如龙道:“我不是玉道人。”
邱凤城盯视着他:“你以为会有什么不同?”
马如龙竟笑了笑:“你不让他杀我,却杀了他,这算不算一种不同?”
邱凤城微微觑眸:“那只是因为没有杀你的必要,不值得杀的人,我连一根手指也懒得动。”
马如龙起身跨出木桶,水淋淋地走到邱凤城面前,沉着声问:“那玉道人呢?他为什么一定要杀我?”
——“你为什么非杀我不可?”
——“有人越是不想让你死,我就偏要让你活不成。”
玉道人誓杀自己的理由,马如龙很想知道是不是自己直觉猜想的那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