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步行至她房门外之时,她房内业已黑漆漆的一片,想是早已歇下。他伸出手,却发现她房门未关。他叹了一口气,无声无息地入得房来,于她床边坐下。
月色如水,如雾似梦。
她眼上蒙着白绫,呼吸平稳,已沉沉睡去。
他微叹一口气,将她露在外面的手放回被子,正欲起身离去,却不料衣袖被一把拉住。
他低头看时,确然发现她依旧未醒,只沉沉地睡着,口中模糊不清地呓语,也听不清说的,一只手攥紧了他的衣袖,就是不放。
他正在思考要如何脱身,便听着她喃喃地叫着,“师父……”
一声又一声,也不知道做了怎样的梦。
他摇摇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她迷迷糊糊地又叫了声“小莫”,他正微笑着,却忽而听着她笑了起来,嘟囔道,“轩辕剑你是何时得回的……快说!”
霎时间,他确然感到浑身抖了一抖。
又坐了片刻,默默出神地注视着她渐渐沉寂下去的睡颜,见她松开了衣袖,也不再困于魇中,方才安下心来。指尖轻轻地拂过她眼上的白绫,抚过她的侧脸,却停在唇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不日大战将至,祸福难测,这般平静的日子还能得几日?思及此处,心下愈发沉重。
他轻轻地步出房间,出得门来,只见着皓月当空,清辉遍地。
归位这一日一刻不歇,他虽已倦极,到底放心不下梵天印。大战一至,更无暇抽身,倘或有半分差池,这昆仑虚被毁倒是其次,只怕届时三界俱化为焦土。
他敛了眉,踏碎这满地月色,疾步向后山行去。
方至陆吾山洞前,便见着他似笑非笑地在门口站着,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让进洞来。
“我以为你至少要等个十天半月才能想起我来呢。”陆吾打趣道,“没想到你来得倒快。”
“梵天印可还好?”
“没出啥事。”陆吾见着他松了一口气似的神色,笑道,“左右你娘那五色石最是顶用。折颜那家伙也半月一趟不曾误了时辰。今日你方才归位,便累了一天,也不去歇着,到我这,来回也得一个时辰。就算是铁打的,也经不起这折腾。”说着将他按在蒲团上坐了。
墨渊见一切如常,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犹豫了半晌,方才问道,“小吾,那本《道炁秘鉴》可还在?”
陆吾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没来由寻这东西做什么?”
“我想,过些时候或许用得上。”他淡淡道,“这书藏书阁既无,想来定然在你这里。”
“是在我这没错。但你爹当年也说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给你。当初你拿了梵天印,便惹出个大麻烦。现在又想要这个……那上面记载的法术,岂是你现今能使的!”说着说着便来了气,“就是你最鼎盛之时,也未必能驾驭,何况是如今。”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你爹当年对你严苛至极。你虽是司战之神,道法也未必需要修得那般高深,但你爹却不这么看。莫说这书上的术法你全学过,便是些洪荒时代闻所未闻的你也见过不少。但今时不同往日啊!”他回过头来,蹙眉道,“你现今这状况,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
“方今大战在即,魔族非比寻常。当年一场大战,旷日持久,血流成渠。天族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如今人才凋敝,今非昔比,若不能扶大厦之将倾,则天下危矣。”
“所以你就要铤而走险,又要一肩扛了?”
“形势所迫。”
“你既要说形势,我便与你说说形势,还有这七位魔君。”陆吾索性一屁股坐下,手里不知从哪拈来一根树枝,在地上划了起来。“当年季仲死了,妺冉带着湍峳的尸首不知所踪,魔族大乱。后又经了几万年,方才有了七位君主。是为‘苍、褚、赤、玄、炎、青、赭’七位魔君,群龙无首,各自纷争,竟也与天族相安无事了二十余万年。这七路,往难听了说,不过是谁也不服谁,各怀鬼胎的乌合之众。何须你动用那书上的法术?”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墨渊微叹道,“七万年前,与我带兵的还有瑶光等人。如今尚能出战的,除了我昆仑虚弟子,便只有大皇子与三皇子。天族惯不豢养带甲之兵,方今能用者,不过二十万众。且南海反叛,我已命夜华带了十万前去。所剩不过十万余人。但凡魔族发兵,绝不下三十万。敌众我寡,且不知对方底细。虽还未开战,但战况于我方乃是一边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