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争论了几个来回,正在说话间,折颜已一脸疲惫地自房内出来,见着他们,便蹙起了眉,“你们要讨论,好歹低声,也离窗边远些。房里一字不漏全听见了。好在小五伤势尚可,要是有个好歹,仔细墨渊收拾你们。”
几位师兄弟惶恐地躬身行礼,呼出一口气,自门缝内瞧去,只见狐后坐在白浅床边,狐帝正与她说话,似在安慰。他们知不便打搅,便轻轻掩上了门,退了出来,悄悄潜在山石之后,侧耳静听。
只听得折颜低声道,“你且放宽心,伤处看着极重,却未伤及要害。小五命大,白止夫妇彼时也在崇吾山,狐后方才输了些血与她,总算缓解了几分。再过几日,当能醒了。”
他默默听着,一直紧握的手指总算松开了些许。
“此事非你之过,你也勿需自责,”折颜叹道,“小五会如此做,原是遵从本心。心心念念之人遇上危难,她自不可能袖手旁观。更何况,你若有失,万仙阵内便是玉石俱焚。小五虽最是个冲动的性子,却亦明理。”
他沉默良久,方才哑声问道,“她……果真无碍了么?”
“千真万确。”
“那便好,我也放心了。”
折颜正欲长出一口气,见着天边一丝光线穿透暗沉沉的天幕,忽而记起一件极重要之事。
三番决战前,墨渊虽歇了数日,然则彼时天族连输两场士气大伤,终是劳动他提前出关,方才解了那场危局。之后他于万仙阵中更是屡屡使出非常手段。无论是启天之术抑或是一气化三清之法,皆是折损寿数之行。墨渊先前因损了仙元,又因折了子阑,伤心过甚,故此他不得不以非常之法与他护住仙元。然则此法亦有一个极大的弊端,一旦法术解开,消耗愈多,折损亦愈严重。换句话说,消耗多少,便会反噬回本体。他仙元本就已消耗过甚,此番过后,不可想象。
折颜侧过身去,方欲说话,便见着他眉宇紧蹙,煞白了面色,身形微微晃了晃,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他吃了一惊,抬手去探他的脉搏,几乎察觉不到一丝搏动,瞬间变了脸色,向着山石后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他送回房里!!”
白止夫妇听得外面动静,方才出来,却不见一个人影。好容易抓住一名昆仑虚弟子,白止细细问了,方才得知实情。
那弟子去后,白止蹙着眉站在原地,沉吟之间抬手一算,半晌不语。
狐后见他那般神色,不禁问道,“怎么了?”
“墨渊的情况不大好。小五虽暂且无碍,若醒来得知她师父如此,定又是一番折腾。”白止叹道,“她对墨渊的感情,你也是知道的。当年为保他仙身不腐,她差点连性命都丢了。若不是有神芝草和你一半的修为,折颜怕也无力回天。之后她七万年不出青丘,以心头血养着他的仙身,我们也是一日一日皆看在眼里。墨渊在她心里的分量,可想而知。方才我算了一算,墨渊不久将有一劫,颇有些凶险。如今他此等状况,确是个不大不小的坎。”
“你是说……墨渊又会如当年与翼族大战之时那般……”
“话不是这般说的,”白止安慰道,“三灾九劫本就是每个神仙必经之路,弱者五百年一遭,强者数万年一遭,飞升之时,潜修之时,任你便是创世之神帝俊,亦难躲过。若要渡之,看修为,看造化,尚须看天意。”
“那此番……”
“墨渊乃是父神之子,早历了诸般灾劫,对此事应是心知肚明。想来,他应心下澄澈,已有了应对之法才是。”
“话虽如此,但他此番状况确是不太乐观,老头子,你可有帮得上忙之处?”
“我细细想来,虽如今沉了瀛洲岛,失了神芝草,然则尚有一处地方,一种药材,或可一试。”
“那还等什么,快去啊!”狐后急道,“小五这里有我看着,不必忧心。”
“墨渊的事,若小五醒来问起,切记,断不可泄露半字。”
“明白了,快去!”
白止去后,狐后细细想了想这番动静,却不知为何,心下隐隐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叠风归来那日,一路风尘仆仆,栉风沐雨,一步不歇地往回赶。方至昆仑虚,却听长衫言道墨渊尚在养伤,昏迷了半月有余还未醒转,心下虽急,却因尚需替子阑料理身后事强压下那份焦虑,与诸位师弟张罗着将子阑葬在了后山。因素知墨渊常去后山桃林,便择了个较为偏僻之处,以免往后墨渊看着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