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模糊了双眼。
他忆起那日墨渊于房内将那枝优昙花交与他,说若他无事,则花开不谢。若然他已应劫,则花必凋零。一旦花谢,那件事便非做不可。
手指触及昨夜墨渊交于他的那枚圆形物事,悲伤难以抑止。
若水河恶浪滔天,汹涌澎湃,滚滚巨浪仿若一只巨大的凶兽,似欲撕裂河岸。
他降下云头,退至坡上之时,若水土地正立于一旁长吁短叹。见着他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过来见礼。
他望着河水,微蹙起眉,“河水怎么了?”
“上神不知,这几日雨下不断,河水本就涨了一些,”若水土地叹道,“今日也不知怎的,河水突然暴涨四溢。小仙在此戍守几十万年,这架势亦只见过一回。前些日子因若水水军随魔族袭了天宫,天宫带兵前来围剿过一回。大抵因水军数量本就不多之故,围剿之下,伏诛的伏诛,请降的请降,只走脱了若水河神与身旁一众人马。那河神原身本是一条巨蛟,父神在日,因在此造恶,被父神降服。父神因见若水河水数日不退,殃及凡世,便命他永镇若水河,封为河神。自那之后,他倒一直谨慎从事,恪尽职守,若水河也再未涨过大水。七万年前大战之后,东皇钟落入河中,他亦时时警惕着,日日遣了人查看。近来也不知是否受了魔族蛊惑,甘愿替魔族效命。”土地长叹道,“如今水势如此,恐非吉兆啊!”
“此话怎讲?”
“这锦屏山下,乃是青丘、翼界与凡世的交界处。青丘与翼界倒罢,只是这水势若再涨一分,淹了山下那块地,凡世便要遭难了。凡世一遇水患,沃野变沧海,民不聊生。”言罢,长叹一声。
“方才你说如此水势曾有过一回?”
“不错。三十余万年前,是曾有过一回。不过彼时那若水河神尚未受父神之封,在此作恶。他本是蛟,原就有兴云布雨、引发洪水的本事。父神见水势滔天,亦感无奈。”
他默了一默,“那彼时如何退了洪水?”
“上神可知父神因何封这蛟为河神?”土地叹道,“乃是因着一旦受了封,便约束了他的本性,便能轻易制服,且勿需再蹈昔日覆辙。当年水势一发不可收拾,那蛟与父神道,须天族以百位上仙献祭于河中,方可平息这水患。父神彼时虽可杀了这蛟,然却难以平息水患,必定殃及凡间。然以百位上仙献祭,更不可能。是以,权衡再三,便与他定下了一个约定。这约定只有父神与那河神知晓。之后,这蛟便欣然受了封,从此安分守己。而父神亦不知用了何种法术,方才褪去水患。”
“是怎样的约定?”
“这个小仙确是不知。只听说乃是父神一则万万年后的预言。那河神似很是受用,便听了封。” 土地叹道,“如今这水势如此凶猛,可如何是好……”
他听罢,沉默地望着面前的河水,淡淡道,“你退下罢。若不想死,便离得远些。”
那土地听得他如此说,磕头如捣蒜,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
他略一思索,便已大致知晓了来龙去脉。
若水河神之所以失控而引发大水,乃是因着东皇钟碎片与妺冉的摄魂术之故。以父神的旧事看来,便是杀了河神,亦难退去水患。且东皇钟碎片此刻究竟在何处,亦难知晓。
他蹙起眉,望向天际。
父神,你所预言之事,究竟是……
远处河中“嗖”地射来一枝羽箭,他一侧身,羽箭堪堪擦着脸颊飞了过去。不待转身,羽箭已如飞蝗般自河中射来,他飞身一跃而起,一一避过,全不沾衣。
河中隐隐有刀兵之相,呼喊声震耳欲聋。他略一停顿,朝着河心疾飞而去。
尚未于空中站定,那呼喊声的源头便已扑了过来。他惯性地一抬手,忽而记起轩辕剑已封印在昆仑虚,不由得微微苦笑。便是不使轩辕剑,这群小喽啰亦不在话下。
他更不答话,手中捏着诀,腾挪跌宕,将源源不断自河心冒出的士卒一一击退,无人能挡。只是方才停下,一股深深的倦意便不受控制地自四肢百骸涌了上来,身形晃了晃,略退了一步。方才略活动了些许,竟这般困乏,他如是便知锁心咒并非等闲,蚕食的仙元只怕已所剩无几,这般看来,今日恐难全身而退。
狂风骤起,白浪滔天,他一身湛蓝衣衫被风卷起,称着清瘦的背影,寂寥而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