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了,便待如何?”
“我要去见他!”她也不去擦那不断滚涌的泪水,“我不会去坏了他的运数,只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好,只远远地,看看他,绝不近他的身!”
折颜只叹了一叹,却犹豫了一刻。
“原来彼时在仙障内师父那般疾言厉色,是怕我吸入那浊息……之后在梦中殷殷嘱咐,要我在天宫谨言慎行,还将玉清昆仑扇的扇诀留下,要我寻了来,善加修习。却又将他入梦之事隐去,不让我记起……昏迷十日……半个昆仑虚化为焦土……他样样皆考虑周详,只瞒着我……”她泣不成声。那一纸素笺上点点血迹,定是伤重,他竟在那般情形下,还顾着要将扇诀写下。顿时泪如雨下,不可抑止。
折颜叹了一叹,“他那人,在人前惯是爱强撑的。有些要紧话偏不爱直言,情愿烂在心里。那些弯弯曲曲的心思,不说出来,遇到榆木脑袋之人,哪里能明白?”顿了一顿,又道,“你也不必自责,总归他轮回百世,自会归来,彼时身体便可大好了。那日我带你去的秣阳城,便是他凡间的所在。我曾去那处远远地看过他一回。他果然还是他,无论轮回多少世,无论历经多少劫,只那颗心却未变。”
“师父一向光风霁月,便是落入凡间,想来那风姿也定无损分毫。”白浅微微收了些泪,“折颜,你且告诉我,那日你领我去凡间,是真听戏,还是去看戏?若与他相遇,我却认不出他来,你也不打算点破?”
“难为你竟悟了,”折颜笑道,“我还以为你这榆木脑袋过再久也不开窍呢。若是那日真遇上,又为何要道破天机?一出好戏还看不过来呢,只是那日他却未来,可惜啊可惜。”
“折颜,”她擦去眼中泪水,正色道,“师父若轮回百世,当真能好起来么?”
“那是自然。”折颜道,“他每救一人,行一回善举,渡化一人,体内浊息便会随之减少一分。”
“那迷谷与你所说十五日之期又是何意?”
“墨渊以梵天印收了三十余万年的三毒浊息,这梵天印虽能收万物,却不能盛之久。每十五日必食主人之血,再以法力压制,方可为继。不过这一点你不必忧心,他已用五色石替了。只是这法力压制昆仑虚弟子却无法做,便一直由我代劳。”折颜说罢,思索了一番,抬手掐算了一番,蹙起了眉。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白浅见他如此表情,紧张了起来。
“你说要去寻他,可是当真?”折颜沉声道。
“比真金都要真!”白浅凝声道,“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你若要去,就快些。”折颜叹道,“趁现在还来得及,再晚些便……”
“我这便去!”白浅转过身欲走。
“小五!”折颜叫住她,“你去便去,然须谨记一点,切不可用一切仙术,一来会坏了你师父在凡间的运数,二来也会于你不利。若可行,最好不要在你师父面前现身。”
“我记住了!”
白浅走后,折颜却蹙起了眉,半晌不语。
子阑与长衫忧心忡忡地问他是否有问题,折颜只叹了一声,轻声道,“就算拦着,她也是一定要去的。既然如此,不如大大方方让她去,或许还能少闯点祸。”虽然她见到那局面,定然是无法冷静下来的。
子阑与长衫对望一眼,传递了一个深深担忧的眼神。
对于中州国的秣阳城,白浅的印象之中,还是那日所见灯红酒绿红袖招摇的勾栏画阁,或是酒旗翻飞引人沉醉的酒楼,或是花光满路笙歌不歇的西市。虽则听折颜说这两年战乱四起,然而这都城依然是一派歌舞升平的繁华景象。是故,白浅降下云头之后所见,委实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阴而欲雨的天色,素日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来来往往挤满了携家带口赶着往城南涌去逃难的平民。喧哗声,哭喊声,叫骂声,混乱不堪,声声震天,一片兵荒马乱之像。一条宽阔的大路上挤满了赶着马车的难民,水泄不通。白浅来不及多隐去身形,只拉住身边一位行色匆匆的路人,急问道,“发生了何事?!”
那人原不欲理她,捱不住她拉着不放,只不耐烦地答道,“还能是什么事?要命的事!再不走,叛军进城,你就等着引颈就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