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辛西娅蹙起眉头。
乔依德死在三十五年前,那么按理来说缇奇也该有三十五岁左右,这其中差了八年之久。除了千年伯爵,她见过的其他诺亚也都正值青年,是她一直以来都忽略了这一点,想起来之后她沉默下来,因为她已经猜到了原因。
缇奇肯定了她的猜测:“涅亚那把剑还是有点效果的,我们这一代觉醒的时间推迟了很多,直到现在都还有一个人没醒来,大概是诺亚因子受损了吧。”他看了一眼辛西娅,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个又会让他们碰触旧日遗恨的话题——尽管他们都已经走在通往未来的道路上。“在酒会上福格尔说他有一幅乔依德的遗作,愿意无偿赠送给我,希望我能来看一看,”他摊了摊手,“所以我就来了。”
辛西娅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月光女神》。”
没想到兜兜转转,她还是来到了这里,而且是和这个男人一起。
缇奇有些意外:“你已经知道它在这里了啊。福格尔没说我都想不起来这件事,明明都藏起来了……”他捋了一把垂在额前的刘海,“老实说我现在和艺术毫无关系,既不会画画也不会弹琴,别说写作了两个月前我连字都认不齐,‘乔依德的遗作’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那你为什么非要物归原主不可?”
“你错了,这个‘原主’是你。”缇奇直起身,走到辛西娅面前,直视着她红宝石般的双眼,“那是画给你的画,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拥有它,它只能属于你。”
不要再陷在过去里,但过去也是不可抛弃的人生部分,这是他想要告诉她的。
无论叫什么名字,处在什么身份里,这个男人总是在为她指引前路。澎湃的感情骤然在胸腔中涌动,几乎要冲破圣洁之心坚硬的外壳迸发而出,她听到强烈的鼓动之音,近在咫尺的金色眼睛仿佛蕴藏着深不见底的漩涡,诱惑着她的灵魂沉沦到底。
“你的表情很好。”缇奇被取悦了,低沉的笑声像最轻柔的羽毛,与带有烟草味的气息一起拂过面颊。
他低下头。
走廊另一端在这时候响起脚步声,离得还很远,但已经落在两人敏锐的听觉里。缇奇“啧”了一声,毫不犹豫地选择遵从本心。别说只是区区一个人类,现在哪怕千年伯爵和心之圣洁一起出现都无法妨碍他。
辛西娅却没有当众亲热的兴趣,虽然她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她抓住缇奇垂在背上的发辫,缇奇装模作样地痛呼出声,她仰起头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而后侧开几步,同时放下面纱,转身假装在欣赏墙上的画作。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又不留半点痕迹,仿佛她一直都站在这个位置上不曾做过其他事。
脚步声越来越近,另一头的拐角转出来半个人影,缇奇只好也转过身,与她并肩而立一起欣赏那幅不知所云的画。
“你也太残忍了!”他低声抱怨。
辛西娅充耳不闻,只在嘴角浮出一点微末的笑意。
福格尔安顿好“米娅”后如约返回,前后不到十分钟,一回来就对他们连连道歉。即便在待客中途离开委实称得上是招待不周,他的态度也让人无可指摘,毕竟在不知真相的人眼里他的“夫人”的确更需要他。
缇奇与他互相说着客套话,心里却暗叹他不如干脆别回来。
这一次再没有随走随聊的闲心,福格尔直接引着他们来到他的收藏室。
在欧洲社会,所谓无价的艺术其实同样能够用金钱来衡量。福格尔持有不少价值连城的艺术品,除了宅邸里充作装饰物的那些,其它都保管在密闭的收藏室里,福格尔随身携带钥匙,只有在举办展览或出售时他才会让收藏室里的东西见人,这一次算是特别为缇奇破例。
他打开门与灯,明亮的顶灯映得收藏室中明如白昼,《月光女神》就挂在正对大门的立柱中央。
和报纸上黑白而单调的照片不同,这幅画的基调实际上并没有那么悲凉,青白的月色与鲜红的玫瑰都鲜明又柔和,只是让人一看就想到静谧的夜,与静夜里随风浮动的哀婉的歌。
虽然是画给她的画,辛西娅却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它。视野缩减成一条狭窄的通路,尽头只有那画上的月与红花,荆棘缠身的女人似乎正回头看向她。耳边的谈话声一时朦胧远去,直到缇奇在身后悄悄推了一下她的腰,她才猛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