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西娅垂着眼浅啜一口,不加任何东西的茶水入口苦涩,虽有回甘,她还是不习惯这个味道。
“有话直说吧。”
“辛西娅小姐对‘心’有多少了解?”
“一无所知。”
“那么诺亚呢?元帅的遭遇和你在三十五年前几乎一样。我曾耳闻传言,你被诺亚所杀。看手法,凶手是同一个人吧?”
“……”辛西娅放下茶杯,“这是审讯?”
“不,私下审讯是违规的,请把这当做闲谈。出了这扇门,一切都没发生过。”科姆伊又翻出一盒酥糖,打开盖子放在桌上,“听杰利说你喜欢甜食,尝尝吧,这是我家乡的糕点。”他继续说,“虽然是受命于中央的干部,但我是为了保护驱魔师才身在教团的。元帅的任务报告、救治记录、身亡报告都已经上呈中央,其中牵扯到诺亚的事不可能瞒得住,只怕上面很快就会有所行动。”
“所以你要先中央一步确定我的立场,好决定是保护我还是把我交给中央吗?”辛西娅牵了一下嘴角,在它所蕴含的意味显露前恢复一脸漠然,“我说过的,恶魔之外的事我不关心。”
“但你曾经爱上一个诺亚,所有人中只有你与这一族最为接近。根据中央的记录,你能够分辨非人类的灵魂,你当时不知道他不是人类吗?”科姆伊皱着眉问道,如果不是他的表情还算温和,眼神也没有异样,这样的问话几乎称得上指责。
“我知道。”辛西娅坦然回道,“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不是人类。但那又如何?难道非人类就一定要被铲除吗?所谓圣战只是人类排除异己的斗争吗?”
两个问题近乎咄咄逼人,在科姆伊反驳前,她抬手指向面前冒着热汽的茶杯,杯中的茶水连同茶杯转眼间成了一块冰。
“我不知道他是诺亚,我也不知道诺亚是什么。但我了解人类对异己的态度。”她看着那个冰块,自语般说道,“这是我与生既来的力量。因为这份力量,我曾被认为是生于雪山的恶魔之子,人们畏惧我也排斥我。后来也因为这份力量,尽管不是适格者,我依然成了驱魔师。在遇到那个男人之前,除了除魔我一无所有,无名无姓,懵懂无知,连字都写不清楚。是那个男人教会我一切,让我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很难说她的表情是怀念还是失落,科姆伊在她彻底陷入回忆前问道:“所以即使被他所杀,你依然爱着他?”
辛西娅笑了,三十五年之后第一次承认这个事实,随着那人的死去却再也没有意义。
“因此你觉得我会袒护他甚至包庇诺亚一族是吗?当时的室长也像你一样,认为我既然和一个诺亚朝夕相处两年之久,一定掌握着这一族的秘密。但实际上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本事,诺亚一族也不可能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一个外人面前。我只能说,诺亚十分强大,与恶魔有质的区别,元帅级或有一战之力,普通驱魔师面对诺亚只能是送死。除此以外我无法给予你任何有利于这场战争的情报。既然教团已经知道了诺亚的存在,我想你应该去找最原始的情报源。”
除此以外她不再多说一个字,即使知道她有所隐瞒,再问下去也无济于事。过了一会儿,科姆伊转换了话题:“你可以不告诉我伊艾卡元帅失去了内脏,这样至少要在尸检之后我才会发现问题,也就不会有现在的谈话。虽然结果不会改变,但你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为什么?”
辛西娅想了想,“因为那个通信员哭得很伤心。这种不希望某个人死去的心情,就算是我也能体会。”
“那个人就是你与所爱的诺亚反目成仇的原因吗?鲁贝利耶长官说过,三十五年前你曾向千年伯爵‘复仇’。”
房中的空气猛然凝滞,继而紊乱,吊顶的灯在风中摇晃不休,两人面上的光影一时忽明忽暗。那一刻辛西娅的手指条件反射般跳动了一下,攻击本能被触动,又被她强行克制。森冷的目光投注在对面气定神闲的男人身上:“我小看你了,科姆伊。如果你在我刚成为驱魔师的那几年里问这样无礼的问题,你已经死了。”
科姆伊无畏地笑着,摊了摊手:“胆子不大怎么能爬到司令的位置,我的肩上可担着全团人的重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