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不禁涌出一股愤慨。
[我还比不上那些甚至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人吗?]
“那么,我和你的诺亚家人们,对你来说哪个更重要?”
她竟然学会反问了,而他发现自己无法回答。
过了一会儿,他叹了一口气,握住她的手,说道:“那我们就去找他吧?”
她疑惑地看着他。
“如果数千年来都没有一个活着的‘月之民’,那么你又是怎么出现的?我们去你出生的地方看看,也许会有所发现。”
她的出生之地位于大陆极北,深在连绵雪山之中,十分隐秘,连最精密的地图上都无迹可寻,也难为她十几年没有回去还能找到路。
这地方气候苦寒、环境恶劣,即便在白夜永昼的夏季也看不见多少绿茵。他们跋山涉水终于踏上像样的道路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荒芜而破败的村落,尚算完好的地方看起来也比雪山之外的世界陈旧几十年。村民不多,大多是些白发苍苍的老人,一看之下差点让他以为这村子里全是“月之民”。
那些老人发现站在村口的人时好奇地聚了过来,但当他们看清她的面容时,突然爆发出惊惶的嗡嗡声,似是害怕又厌恶。
不难理解这样的反应,她的外貌即便是在见多识广的大城市都引人侧目,更不要说在这样闭塞又落后的小乡村。
自小就长在这样没有丝毫善意的环境里,她对人类毫无感情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果她没有成为驱魔师,像千年公所说拉拢她也不是不可能,但那样他们也许根本不会相遇。他曾被她的战斗姿态所吸引,现在却更希望她能离开战场。
似是不意外会受到这样的对待,她僵着脸向前迈步。
就在这时,他耳尖地听到有人说了一句:“又是‘恶魔之子’,刚走了一个,以前那个又回来了。我们的村子受到诅咒了吗?”
她也听到了那声音,脚步猛然顿住,目光转向人群中,那些人飞快地散开了,跑进各自的家里,紧闭起门窗,只在缝隙里露出如影随形的窥视目光。
村子深处有一座古旧的教堂,他没想到连这种地方都有黑色教团的联络点。
她迫不及待地推开了教堂的门,神坛前白发苍苍的神父看到她,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你见过和我一样的人吗?”她开门见山地问。
神父似乎回忆了很久,才敢确认她的身份。
“你长大了。”神父说道。“当年教团说你不是‘使徒’,但你还是穿上了这身衣服。”
“拜你所赐。”她充满嘲讽地笑了一下,他确定他从未教过她这样的笑容。“那个新的‘恶魔之子’在哪里?你也把他教给教团了吗?”
神父摇了摇头:“那孩子和一位可敬的老人一起生活,那位老人在去年冬天过世,葬礼之后,他说想要寻找‘和自己一样的人’,几个月前已经离开了这个村子。”
冰冷的面容在顷刻间光芒绽放,她期待地问道:“你告诉他我的事了吗?”
“是的。如果我知道你还是成为了驱魔师,我会让他去直接教团找你。现在我也不知道他身在何处。”
不出所料,她决定去寻找她的族人。
他们离去前,神父悲伤地说道:“这个村子正在死去,年轻一代已经抛弃了这里,我想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不过在死前还能再看到你,我觉得很高兴。”
她收起了尖锐的神色,略带怀念地回道:“在这个地方,你是唯一善待过我的人。”
神父摸了摸她的头顶,她没有躲开。
“下次你再回来,也许只能看见我的坟墓了。走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愿你此生都能平安喜乐,幸福永远。”
Part.10
人类只要活在人群中,就难免留下各式各样的痕迹——衣食住行,方方面面,哪怕是路人擦肩而过的惊鸿一瞥,也可能将身影印刻于脑海中。
然而这样的痕迹具有严苛的时效性,它们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发淡薄,也越发难以探寻。
另一个‘月之民’的行迹蜿蜒南下,奇特的外貌在许多人心里都留下了深刻印象,这些人便是指引他们的道标。但穿过东欧某个战争地区后,所有痕迹蒸发般一并消失。
“这说明他终于学会掩饰自己了。”他安慰道,“你的族人不可能丧命于人类的战场,就算遇到恶魔,我想他也能像你一样轻松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