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多个春秋冬夏,红颜到白暮,不知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是如何熬过去的。
“我一直深藏这口诀,直到许多年后,我收简儿入门,简儿聪慧过人,竟然猜出了其中的秘密,无奈,我只得将全部告诉他。后来,简儿用此心法口诀创十煌龙影剑,传给了你。”梁翠玉用手一指,“所以我今日才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你。”
到此时,穆玄英恍然大悟。
“您的这一份心法,由唐简大侠传授与我;渡会大师的那一份,是他在少林时和《洗髓经》一起传给了我?”
“不错。”
“那位姓叶的前辈莫非是藏剑山庄的什么人?”
“你又猜到了?不错,那人是叶孟秋的父亲、叶英的祖父。”
穆玄英道:“他为了把心法的顺序传下去,所以编进了藏剑山庄的心法口诀之中?在剑冢里,叶英前辈传我心法,所以我无意中又得到了口诀顺序。”
“无意?”梁翠玉笑,“简儿教给你十煌龙影剑后,他回来向我请罪,我虽气他,但也知道他比我看得长远,这是终有一日要做的事。无奈之下,我只能命心腹去浩气盟观察你。若你人品败坏,我就守口如瓶,当做简儿什么也没有教过你;若你文武双全、内外兼修……”
穆玄英接着说:“您就授意叶英前辈,让他找了借口将心法顺序教给我?然后得知我将去少林,您又联络上渡会大师,让他在藏经阁与我巧遇,又编出借口逼我背诵第二份心法口诀?这样一来,我就将最重要的这三份口诀都聚齐了。”说完,穆玄英深吸一口气,靠在椅背上出神,自己也不敢相信这么多的事,竟然都在这位老太□□排的一次次“巧合”中做到了。
“是这样。都是我的主意。”梁翠玉倒也不含糊,“观察了这么多年,我觉得你也许就是上天安排来重整《山河社稷图》的人。建宁王没有说过什么时候能重整,但我们五人年纪越来越大,吕大哥死后,我越发力不从心了。若是我一死,简儿又下落不明,渡会与子虚都隐居在野,《山河社稷图》岂非是要宝珠蒙尘?我们五人岂不是辜负了建宁王的信任和托付?所以我不得不尽快促成此事。”
穆玄英突然觉得十分委屈,盯着梁翠玉道:“可,您是在利用我!”
梁翠玉沉着声音说:“每个人都有他该肩负的责任,你既然有这个机缘,哪怕受委屈,也该背起来。你是个男儿!”顿了一下,“委屈?谁没有受过?这七十几年来的委屈我都挺过来了,你可知面对我夫君一次次的询问,我心中的愧疚和挣扎?甚至他疑心我与子虚等人有染时,我也不曾松口。一直到他去世,我也没有告诉他。我的委屈,又去找谁讨要回报?”
闻言,穆玄英又觉得心疼老太太,内心虽还无法接受此事,但还是柔声问了句:“为何不告诉他老人家呢?他已要故去,何不让他除了这心病?”
梁翠玉似笑非笑道:“你不明白他对我的好。死前,他握着我的手对我说:那件事你还是不肯说,我知道的,你的脾气就是这样,江湖侠气太重,总爱说什么一诺千金。但我偏偏喜欢这样的你。喜欢你的善良爽朗,喜欢你的无畏勇敢,喜欢你的有仇必报,喜欢你的一颦一笑、一喜一忧……我还喜欢你抱着怀义教他叫娘;还喜欢你为了走商的生意打上衙门去,替唐门讨公道;还喜欢你执意留下简儿时坚定的眼神……我只是不喜欢你有事瞒我……是不是,玉儿,是不是这件事十分重要?不要紧,不要紧,不要紧、不要紧……”
梁翠玉顿了一下,眼神里流露出很多很多的温柔,“他就这么默默地念,一直到闭眼。一直到闭眼,他也没说完后面的话。一直到闭眼,他都紧紧握着我的手,放在他心口。孩子,我不知道你是否有心爱之人,是否能明白那种沉重的让人甚至承受不起的爱。那时候,我也不大懂得,但心却宛如刀割一般地疼。我后悔没有告诉他。不止一次后悔。后来,年纪大了,我才发现他比我成熟,也比我想象的更爱我。因为宽容,他总是能宽容我的一切,哪怕我骗他、瞒他、怨他、恨他,他也生气、愤怒、失望,但他从没有想过放弃我、离开我。”
穆玄英听过许多故事,但唯独这次,他总有感同身受的感觉,眼前突然就闪过许许多多场景,出现的人都是莫雨。最后停在了少林寺内,莫雨说“从此形同陌路”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