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一听就露出退缩的意思,嘟着嘴,想了一会儿才讪讪道:“先生,我不曾偷懒,你是知道的。可我技艺不精,若是我给人扎坏了,可怎么好?”
“不是有我吗?”裴元半仰着头望着长生,抿唇笑了一下。
听了这话,屋子里的人个个都如释重负。同时又对裴元的脾性更捉摸不透,只得静观其变。
长生只得硬着头皮,蹲下身去,在穆玄英腿上找了穴位,但迟迟不动手。
穆玄英明白,为医者,有时需面对巨大的压力。于他们,世人的生死就在十指之间,稍有偏颇,阴阳相隔。
穆玄英突然低声说了一句:“不必有顾忌。”
长生歪着头看了一眼穆玄英,回头想去看裴元,却最终没看,盯着银针想了一会儿,定了定心,这才下了手。
同时,裴元则端坐在凳子上,耐心地替穆玄英诊脉。长生站起来后便去拿了条毯子,盖住裴元的腿,这才退到镜奁旁站好。
穆玄英这时候才注意到,裴元依旧未穿鞋,只是套了一双素袜。
“原来你真是三阳绝脉。”裴元吐出一句话,松开了手。
一听此话,月弄痕忙问:“先生是否有法子可以治愈这三阳绝脉?”
裴元转过身去在铜盆里净手,淡淡回:“三阳绝脉,恩师尚且解不了。”便没了下文。但众人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月弄痕便叹口气说,“是,是我太心急了。”
翟季真还不死心,上前问:“那先生方才所作所为是为何?”
的确没道理。裴元又是施针,又是换手,又是诊脉,做了这么许多,难道与三阳绝脉没一点关系?
裴元接过帕子擦手,轻松地说:“看看而已。”
翟季真被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心中不悦,对裴元这个性子更是恼怒,但偏偏又不能发作,转身就走了。
随后,裴元亲自给司空仲平施针。
三针入穴,司空仲平缓缓睁开了眼。在场的人无一不暗自惊叹:裴元的医术果真是出神入化。
“仲平,好些了吗?”谢渊问。
司空仲平点了一下头。
“我让他说不了话,就是想让他静养。”裴元冷不丁说了一句。
谢渊有些尴尬,却对裴元很尊敬,点点头,说道:“有先生在,浩气盟上下都很放心。这一次,真的多谢了先生妙手回春。”
裴元不理会,对长生说:“方子就按前几日的来,把凉性的那三种草药减半即可。”又朝谢渊说:“期间少言语、多休息,不可下榻,否则死了与我万花谷无关。”便站起来,又想起什么,“对了,忌荤腥。”
他说的话总是不大好听,死死活活就挂在嘴边,对谁也不客气。但大夫的话一定要听,何况那个大夫还是裴元。
月弄痕说:“记下了,我会照做的。多谢先生。”
“我不收病人的谢意,养好病赶紧走就是了。”裴元低头看了看司空仲平,又说,“万花谷中从不食荤腥,倒是于你有利。”
“先生,我看别的病人养伤,都要温补,吃些清淡的鸡鸭鱼肉,为何……”张桎辕还是没忍住问了。
裴元打断他,反问:“鸟兽虫鱼皆为生灵,何故为生杀生?”
张桎辕自然答不出,只说:“我明白,万花谷的规矩,我们自当遵从,但仲平有伤在身,若是吃不好,恐落下病根。先生能否网开一面,让他……”
“可以。”裴元爽快答应,众人都有些不敢相信,张桎辕刚要致谢,只听他又说,“你们带上他离开万花谷,他的生死好坏就与我无关了。爱吃什么都可以。”
张桎辕一口气堵在胸口,愣是别的满脸通红也没说话。
“先生说笑。那请问先生,仲平该吃些什么才好?”谢渊道。
“我看谷中有些莲花,不若做成莲子粥,再加些温补的素食,可妥当?”月弄痕问。
裴元悠悠说:“莲子亦是莲之子,做什么要去吃它?”
裴元三番四次的否定,惹恼翟季真在先,又得罪张桎辕,对谢渊也毫不客气,张桎辕忍无可忍,带着怒气,语气极为不好,问:“那依照先生你所说,该吃什么才好?”
裴元看他一眼,“吸天地精华吧。”便领着长生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