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礼貌,穆玄英再没问起。
不多时,两人抵达城郊寺庙,下车后裴元当先往寺庙后院走,穆玄英拿上药箱跟上去,也没再说话。
刚进入后院便看见一院子的神策军。
穆玄英微微一顿身子,裴元的声音响起,“万花谷裴元前来看诊。”
看守们便让路,裴元轻车熟路往里走,进了屋子后,穆玄英方才看清对面桌边坐了一个络腮胡的男人,打扮寻常,气度却是难掩的雄壮威武。
见裴元,此人慢慢起身,脸上带笑,“裴元先生到了,欢迎,欢迎。”便迎上前来。
他表现热忱,裴元不远不近的态度反而显得冷漠生疏,不近人情。裴元只躬身行礼,不冷不热道:“左将军安好。”
左将军?何人?穆玄英对神策军不大了解,只觉这称呼有些熟悉,便只是默默行礼,兀自思量。
左将军抬手示意,请裴元入座,道:“裴元先生车马劳顿,特备一些吃食,请先生稍作休息。”
裴元坐下,不言谢,也不动筷。
“莫非酒菜不合先生胃口?”左将军问。
穆玄英站在裴元身后,扫了一眼桌上饭菜:约莫三十几道菜,每一道份量虽很少,但每都清淡雅致、做工精细。旁边的酒都是盛在琉璃碗中,配以琉璃勺和两盏琉璃杯。这顿饭的格局颇似宫中宴请,一应物事也都不是民间俗物,饭菜口味显然也是针对裴元不喜荤来安排,的确是用了心思。可裴元为何不吃?
“过午不食。”裴元说了一句。
左将军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但对裴元的脾气却好像还算清楚,全不见怒色,笑呵呵说:“原来如此,是我考虑不周。那先生饮一些酒吧,此酒来自西域,听闻用新鲜葡萄酿制,酒色红艳,美容养颜,这冬日里还能暖胃解乏。”
裴元仍是不动。
左将军示意身后的侍从,“给裴元先生斟酒。”
那人上前,倒了一杯,搁在裴元面前,粗声粗气地说:“先生请。”
裴元看了一眼葡萄美酒,看向那人。
左将军哈哈笑了一声,说:“我常年在外,身边不带侍女,都是些舞刀弄枪粗人,不懂礼节,请先生勿怪。”
裴元移开视线,重新看向左将军,全不在意地说:“不妨事。只不过阁下的好意裴元领受不了。酒能坏事,我是从不喝的。”
左将军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他身后的几人更是吹胡子瞪眼睛,十足十不乐意。穆玄英也觉尴尬,这接连的举动,未免太不给面子,但看看裴元,却是云淡风轻。
左将军硬生生又挤出笑意来,“先生还要看诊,理当如此,理当如此。”顿了一下,“听闻先生喜花茶,正巧我命人准备了一些,不若先生尝尝?”说完,已有人端着五六杯泡好的花茶过来,品种繁多,应有尽有。
穆玄英想,这茶水怎么也该喝一口了,谁知裴元道:“我只喝万花谷中哑奴酿制的粗烂花茶,此等珍品,享受不起。”
话音刚落地,方才斟酒的那男人已怒发冲冠,喊了一句:“裴元!”
左将军出言阻止,“嗯?怎对先生如此无礼?”那人只得不甘心地退到一旁。
左将军言语上虽对裴元还算尊敬,但脸色已不大好。也不奇怪,吃了这几个闭门羹,还能笑得出那真是人才。
而始作俑者裴元不见丝毫担忧或惧怕,正襟危坐道:“既是请我来看诊,就将病人带来吧。”
闻言,左将军皮笑肉不笑道:“裴元先生果真是菩萨心肠,一心记挂病人。那就不再耽搁,如先生所愿,请先生移步,随我去偏殿问诊。”
众人都起身移动,唯独裴元端坐,全没有要走的意思,还莫名其妙问了一句,“病人受了腿伤?”
左将军微微一怔,答:“并未。”
“那是否病重导致无法行动?”
“并未。”
裴元抖抖衣袖,道:“那就请病人移步,来此处。”
一阵寂静。
穆玄英只看到那左将军脸皮狂跳,显然是气得不轻。不等穆玄英多想,他身边那侍从又开口,“裴元,你不要太过分!此处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撒野?”
“此乃佛门寺院,清静之地,容不得喧哗吵闹。”裴元看向那人,“显然,我比你清楚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