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言重了。”
“应当的,取与得本相依。”
那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相见,从唐突交谈到会心一笑,不过发生在半个时辰里。那之后裴元和谷之岚在华山住了半月之久,却未再与洛风见过一面。
裴元走后,冬去春来,梅花尽落,但洛风偶尔也会想起此人,心里最多的念头就是:倘若有时间能去万花谷看看,看一看究竟是什么钟灵毓秀之地养育出这样的妙人。
他本以为今生能与裴元有联系的机会不会有了,却不想没多久就收到了来自万花谷的书信。
两人千里传书,皆为神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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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来到神武遗迹之前几乎没怎么想过再见洛风的场景,直到真的再见,眼前忽的闪过两人初见的情形。
一片漆黑里走出来的道长,一身白衣,边缘处绢绣了一层流纹,雅致而精神,抹额上也是细细的浅蓝流纹,玉冠束发,走在黑夜里依旧难掩其丰神俊朗。
时隔几年,洛风容貌气度不变,人群里裴元仍旧一眼就看得到他,但两人对视的短暂时间里,裴元还能看见洛风眼中深藏的沧桑与阴郁。
同样是夜里,两人不约而同来到神武遗迹东面。
洛风早到,见到裴元款款而来也不见惊讶之色,只是浅浅一笑,没有任何的生疏见外,好像两人是老友一般。
裴元一直不是拘泥形式之人,自然不在意,走上前莫名其妙问了一句:“我应该道喜吗?”
洛风却像是懂了一般回:“于我是喜。”
“恭喜。”裴元立即说。
洛风哑然失笑,侧头望裴元说:“我还没说完。于我师父,未必是。”
裴元负手而立,悠然说:“那正好,我是对你道喜,不是对谢云流。”
洛风移开视线,道:“你应该知道,找他老人家的这些年里,包括找到他后,我更希望他能有喜事。”
“那要看你指的喜事是什么了。”裴元道,等了一会儿洛风不说话,他又继续说,“如果是指希望他能重回师门,改邪归正之类的话,多半这事不能如你所愿了。但依我看他依旧有喜事,只看他自己知不知罢了。”
“我师父颠沛流离多年,更是受尽污蔑,眼下连师门都不能回,此番若不是吕祖阳寿将尽,有意寻他回来,恐怕他也是不肯信我们的。子现你是清楚的,这几年我的全部心思,我只盼师父能回来。”
“他是你师父,好坏我不多言,但他有你这样的大徒弟,就是他的喜事。”
清风拂过,洛风感觉心口压着的巨石好像被吹散,因为这阵风,也因为裴元的话,便朝裴元感激一笑。
裴元心领神会,抖抖衣袍,转身走,边走边说道,“小风,明日之后我再向你道喜一次吧。”
洛风回头,视线久久定格在裴元背影上,脸上带着笑意,回:“好。”待裴元走出好一段路,洛风突然问:“你不留下看日出吗?我以为你是来看日出的。”
裴元脚步一顿,回头,喃喃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开口相邀。”便走了回来。
两人并肩看日出之后,却不曾想到,迎来的却是另一番局面。
当纯阳众人受人挑唆,与谢云流再度决裂,两方大打出手,裴元下意识去找散乱的宾客人流里的洛风,未果。
“大师兄,当心!”
“大师兄,我们先到那边避避。”
“大师兄,此处不可久留。”
裴元被纯阳弟子、万花谷弟子护送着来到安全地方之前,他再没有见到洛风一眼。再见时,裴元得知谢云流已冲破剑阵,打伤多人,扬长而去。
而洛风倒在血泊里,等他救治。
裴元都来不及去想一切为何如此突然,也顾不得其他人的惊慌失措,他上前察看洛风的伤势,立即施针。
洛风辗转醒来,裴元见他睁眼,只觉心中一紧,低声问:“我是谁?”
洛风没张口,但眼中的笑意却替他做出了回答。
裴元长长松了口气,知道洛风已恢复清醒,便道:“醒了就好,后面的事交给我。”便转头去吩咐弟子将洛风移到室内。
裴元还在交代,却觉得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握的很紧。他回头,见洛风带着笑意似乎有话想说,裴元也不知为何,登时怒从心起,没好气的地说道:“你的命倘若不想要,找我来做什么?你真当我无所不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