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兰桂坊,穆玄英一言不发。
莫雨也不说话,一如往常。
两人走出三条街后,穆玄英突然停住,先是仰头看天,不知在看什么,却是慢慢将拳头握紧,越来越用力,捏的指节咔咔作响。半晌,他突然呼出一口气,整个人如同丧了气一般垂下两肩,松开了拳头。
“毛毛……”
穆玄英不等莫雨说下去,微微颤栗,低下头,将脸埋入掌心。
莫雨完全理解穆玄英的心情,那个人对他来说如同高高在上的天神。如今却像是倾覆的万丈高楼,毁灭的一干二净。
莫雨侧过身,往前一步,将自己的胸膛送到穆玄英身前。
穆玄英随即便将捂着脸靠在莫雨胸口。
莫雨依旧没开口,单手托着穆玄英的后脑,将他抱紧了一些。
“世上多得是我不知道的事。”
听闻,莫雨欲言又止。
“秘密是一笔财富,隐元会说的没错。可秘密和时间一样,让我又爱又恨。”穆玄英埋头说,“如痒处被划伤,不痒了,却是很疼呢。”
莫雨将手往下滑,轻轻握住穆玄英后颈,若有所思道:“每个人走到这一步都有他的无可奈何,以前我也不大理解,后来在恶人谷才发觉世上多得是无可奈何,也多得是不容易。”
“我也并非怪他,只是如芒刺在背。”
莫雨道:“我懂。”
“如果你早知道他就是无名,你不会带我来吧?”穆玄英问。
莫雨想了想,最后却是没回答,将穆玄英松开,将他的两只手握在手里,道:“你只要记着,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穆玄英冰凉的心慢慢回温,望着莫雨认真的表情,笑了一下,“我知道。”
莫雨点点头,松开穆玄英问:“他要你交给祁进的东西你打算怎么做?”
穆玄英想了想,“交给祁进。”顿了顿,“虽说每个人都有无可奈何,但我想人的命运还是握在自己手里的。”
------------------------------
回到纯阳观,二人很快就找到了祁进,不巧的是,祁进正打算前往坐忘峰探望面壁思过的卓凤鸣。无奈,两人只好随行。
坐忘峰位于华山西北,从纯阳宫一路往北,经过华山深渊,走一日便到。
祁进是个很奇怪的人。
他说话言辞总给人温文尔雅的感觉,言行举止却很平和近人,很好相处。可穆玄英总觉得他远远的,哪怕有说有笑的时候,中间还是隔着什么东西。
但到底说,祁进还是个不错的人。
这一路,三人同行,有祁进领路和讲解,仿佛出门游玩一般,将大半个华山的景色都看了。
天色暗下来后,三人分头找干柴和食物。穆玄英和莫雨这时候才有空私下说话。
“东西你打算什么时候给他?”莫雨看到一颗枣树,转了一圈打量着。
“原本打算今晚。”
“为什么改主意了?”
穆玄英思忖道:“我总觉得怪怪的。不是说隐元会的这封信,而是祁进。可我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说完自己也觉得好笑。
“因为他就好像戴了面具的人?”莫雨一边说着,一边往枣树上爬。
穆玄英惊讶的几乎跳起来,努力压低激动的声音说:“就是这个感觉!第一次见到他时我就觉得奇怪!你不觉得吗?这一天,他没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妥当,除了有些洁癖。但没有不妥当恰恰是最大的不妥当吧?他与我们年岁相差不多,却总是难以亲近的感觉,像是他在抵触。”
莫雨艰难地爬树,好不容易找了个枝丫站定,低头说:“你亲近我就可以了。”
穆玄英翻了个白眼说:“你又说笑!难道你觉得他很正常?”
莫雨继续往上爬,“不正常。”
穆玄英道:“这不就对了!你在做什么?”
“看不出来?”
“为什么不运功飞上去?”
“因为在稻香村爬过树后,这些年都没有这样爬过了。”
穆玄英心里一暖,笑说:“难怪身手不如当年了。”
莫雨没回答,脸上却也浮现笑意。
等他开始摘枣子,两人又继续讨论起来。
“祁进身份肯定有问题,我在恶人谷看过很多书,关于他以纯阳弟子行事的记载都是从那一年开始,再往前,一个字也没有。”莫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