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自然令在场众人都很触动,但谷之岚却是第一个选择面对的人。
上官博玉见她走向祁进,而祁进仍一言不发,甚至连抬头面对的勇气都没有,宛如被击溃的逃兵,登时气极,上前一掌打在祁进头上,骂道:“男子汉大丈夫,莫非当年你敢做,如今已然悔改,却连站起来挺直脊背面对都不敢吗!”
祁进跌坐在地,垂着头,紧紧握着拳头。
谷之岚走到他面前站定,也不动作,说道:“我与祁进相爱在那时,我常常到华山来见他。他总笑我全无女子的矜持和娇气,也不怕路途辛苦,也不惧旁人闲话。我知他是说笑,自然也说笑回他:我万花谷的人活得自在,不为旁人而活,自然不怕流言蜚语。其实我的话也不全是说笑。我跟在大师兄身边多年,骨子里还是只求快活的,旁人闲言碎语决不能动摇我。我甚至想过,倘若有人不许我和他在一起,我们便躲进万花谷里,像琴画双圣一样做一对寻常夫妻。只要他真心待我,谁也不能动摇我的心。”
祁进闻言,终于忍不住抬头望向谷之岚。
那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盛满了泪水,望着谷之岚,万千话语就在口边,却是像那一汪泪,尽数堆积在眼中。越来越满,越来越多。
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情深不寿。
两行泪忽的如泉涌一般倾泻而下,顺着祁进的侧脸哗哗往下流。
“直到有人告诉我,当年,我谷家灭门全是凌雪阁所作所为,我一心复仇,寻根问源追查下去,势必要找到凶手。那时,大师兄曾劝过我,真相未必能换来心安,活在当下才是最好的选择,只要我还活着,我过得好,我家人惨死也能瞑目。可我不听,我只觉得大师兄不懂人心和世事,他活的太自在了。”谷之岚说到这里,回头去看裴元,心里自然满是崇敬,“我该听他的话的。”
话出口,泪流满面。
我该听他的话,不要去知道真相。
穆玄英这才明白事情始末,怔怔对莫雨说:“祁进是谷之岚的仇人。当年两人相识相爱,却都不知对方过往。等谷之岚越来越靠近真相,两人就越来越远。”
莫雨没言语,紧紧握住穆玄英的手。
穆玄英也终于明白了祁进做了那么多反常举动的原因。
那些事是他所做,人死不能复生,而这个人是他所爱。除了悔恨和逃避,祁进又能做什么?生死大仇,灭门惨案,谷之岚纵然活下来了,可她一夜白头,一夜之间失去所有。祁进恐怕连请求原谅的话都说不出口吧?
穆玄英心里满不是滋味,转身便走。
莫雨追上去,“多多和源明雅还未脱险,李忘生恐怕也解决不了古曼童。”
“你真是……”穆玄英哭笑不得,“你太了解我了,我心里很憋闷,我见不得有情人如此,我见不得浪子回头却是这样的结局……我心里不舒服,你知道。你说这些,我也不会好很多,可我至少没时间再去想了。”
“雨哥,多谢你。”
莫雨搂住穆玄英极快地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我只想你好好活着,在我在你身边或不在你身边的时候,都好好的。”
“啊——”
姬别情!
穆玄英只见姬别情发了疯一般在地上打滚,祁进见了,先是愣愣出神,继而转为惊恐,拦住要上前查看的人,对李忘生道:“是凌雪阁的□□。不成功,便……”
“啊——祁进——祁——”
昔日兄弟如此痛苦,祁进欲上前,谷之岚下意识拉住他,“别去!”
祁进两边为难时,裴元道:“此人作恶颇多,此番更是因为他,紫虚道长才进退维艰,昔日往事才被翻出来。种因得因,这也算是他该得的。”
“可他是我最好的兄弟。”祁进喃喃说了一句,猛然跪下,对裴元说:“先生医术高超,我知先生必定有法子可以解毒救他。祁进已失去太多人,也深知小姬罪孽深重,但还是想求先生出手相救!”
众人哗然,齐齐看向裴元。
裴元走上前,看向祁进身后满面凄然的谷之岚。
祁进磕头道:“求先生出手!”
“不错,我或可救他。”
祁进道:“求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