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如风再次看见了他几年前亲手垒作的坟堆,那已经不是他离开时的样子了。他几个月前还来这里祭拜过,并不是这个模样。而现在……而现在……叶如风忍不住想落泪,又忍不住一种从心底深处蔓延而上的惊人杀意。
因为不知该如何刻字,坟前的石碑上之前并没有字,是他心里面翻涌过无数想法,才在第三年给碑上刻了字。他脑中有过无数设想,他应该刻上什么样的字。
比如:李越泽之墓,叶如风谨立。可是这样是不是太冷漠了呢?冷冰冰的就像他们两个毫无关联。后来他想,这样刻吧:“蠢狗之墓,二叽谨立。”可是这样又是不是太不尊重太过儿戏了呢?他在这个时候还这么叫他,二狗会不高兴的吧?再后来他又想,刻“李二狗之墓”吧?但是他又想,当年他给越泽取名的时候,二狗活生生抢了越泽的名字,说他第一个取的名字,当然得给他,所以李二狗就成了李越泽。他是喜欢越泽这个名字的吧。可是,当坟上,刻下“李越泽”“叶如风”两个名字的时候,就又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并不是这样,简简单单两个名字的关系。就这样反反复复,来来回回,思绪纠缠,几年都没有定数。
直到立下衣冠冢的第三年,那一天也是二狗的祭日。他总是在这一天,很难过很难过,难过得仿佛整个人都要死掉一样。他会在这一天想起很多很多,好像这一年来,不曾想过的,不曾难过的,压抑下去的,都在这一天,全部涌上了心头。
他在二狗的坟前喝了不少酒,离开后因着这几分醉意,误入了一家,表面看起来挺像酒楼的青楼。他之前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对,直到有身姿妖娆的姑娘往他身上蹭。他才察觉,自己可能是走错地方了。只是他没有心qíng,也不想再动弹,甩了大张的银票在桌上,直言不需要这些姑娘,继续点了酒一杯一杯的喝。
老鸨显然不想放过有钱的公子,于是又换了一位姑娘来,那姑娘倒是非常知qíng识趣,也不曾打扰于他。她在他旁边,默默看他喝了两个时辰的酒。
也许他的样子实在太落魄,也实在可悲,她终于忍不住问道:“公子是有什么伤心事吗?”
也许心里面藏得太多,也许是醉了,就想倾吐一些东西。他就算醉了,也知道有些东西是说不得的。所以他掐头去尾,只说了二狗的事。他说,有个人啊,他们一起长大,一起做了很多事,他救过他的命,他也救过他的命。他们关系太好了,好到就像一个人。可是这个人,如今他死了。死之前啊,还想着他能够活下去。可是他活下去了,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那姑娘看着他,眼眶已经湿润:“公子是个痴qíng人。那位姑娘死之前希望你活着,肯定也是希望你好的,你何必如此作践自己。”
也就在那一刻,他就突然仿佛被点醒,明白过来很多事qíng。比如为什么会在那块碑上,犹豫不决那么久,都无法刻下他想要的字。因为他还不够明白,为什么老老实实刻下规规矩矩的“李越泽”“叶如风”两个名字,他的心里,会那么不甘,觉得那么遥远,那么冷漠。他想要的,不只是这样。二狗在他心里面,也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
他喜欢他啊……只是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而现在,那块他用了三年,才刻上字的石碑,被弃之一旁,碎成几块,掘起的土垒在一旁,许是因为下了几场雨,已经不再苏松,紧实得仿佛它们一开始就是那样一个土堆。而原本立坟的地方,只余了一个大坑,黑黢黢的,仿佛要噬人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当二少埋下重剑那一刻,我已经给他设计好了被挖出来的结局。
ps:关于军爷的名字。军爷小时候是叫李二狗没错。二少从小和他混在一块儿,所以知道。后来还是叽太和狗太的军爷二少捡了小láng崽子回来,应该给它取个名字。军爷提议叫狗蛋,二少拒绝如此接地气的名字,然后翻了一天的字典(嗯……不要在意那个时候有没有字典这种东西),取了一个名字叫“越泽”。军爷一听,卧槽,真好听真有文化,听起来就比二狗高端大气上档次,然后qiáng抢了越泽的名字。二少懵了,他没办法啊,又晚上回去刷刷刷翻字典,晚上又取了一个名字出来,叫风霆。然后说我重新给你取一个,别跟狗崽子抢名字了吧?(那个时候láng崽子他们没认出来嘛,就以为是狗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