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园子里管各项杂事的小丫头,听这边有声音,也来看究竟,静悄悄站了树叶花枝后面的外围,翘首看着。
宝钗脑中轰的一声,面色红赤,连忙松手,站后了几步,讪讪笑道:“十三哥,我——”
胤祥断然说道:“宝姑娘不要乱叫!谁是你哥哥?那个整日游手好闲荒诞下流的薛家大少爷才是你哥哥呢!我倒有很多妹妹,都是公主格格,在宫里呢,哪儿又变出你这么个妹妹来?别说没有,便是有你这样妹妹,只看你手脚这么随便,随意就跟男子推搡拉扯,我也早跟你断绝关系了!”便冷冷地哼一声,将袖子一甩,转过身去。
这会儿下人越聚越多,宝钗羞地恨不能钻进地fèng中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说话不是,不说话也不是,她向来自命为最聪明不凡的一个人,动辄千百个主意的,这会儿竟然一个都想不出,丫头们在背后鸦雀无声,越是这样,她越能感觉到一种难堪的窘迫,想挤出一个笑,不想比哭还难看。
宝钗只得笑着求助黛玉,半是自我解嘲,半是嗔怒地跺足笑道:“颦儿该死!你把十三爷惹恼了,这会儿迁怒于我,你又站在那边看笑话了。”
黛玉也见胤祥与往日不同,知其恼了,起初见宝钗难堪,倒也想说上一两句给彼此解围,这会儿又听宝钗这么说,心中平生厌恶,暗暗冷笑想道:“但凭什么事,总肯拉扯上我!不说你自己不尊重,反倒怪起我来!怎么又是我把他惹恼的?”
遂冷笑道:“宝姐姐好没道理,十三哥恼你,是因为你随随便便行止,难道这不该恼的?又与我什么相gān?我倒是想帮姐姐,只是姐姐太过了,这会儿连我也不好替你说话了。”
胤祥不想多待,对黛玉说道:“跟她说这些gān什么,咱们走,我送你回去。”
黛玉也赌气地点点头,跟着胤祥一起走了。
独剩宝钗傻愣愣地站在那里,脸跟猪肝一样,极为难看,黛玉和胤祥的一言一语都在她脑海里盘旋,黛玉可以叫胤祥‘十三哥’,她就不能叫!胤祥可以跟黛玉说‘咱们’,几时对她说过?况两人言和意顺,这简直如一根针,一根刺,可以将她的眼睛看得跳出来。
她从小自命不凡,自认为论样貌,论德才,论女工,论城府,她半点不输于别人,何况一个黛玉哉!她一直以为在胤祥心目中,自己和黛玉该是差不多的,就算不是,至少并没差了太多,可是现在看来,全然不是如此,胤祥心目中非但并没有给她留一个小角落,简直就是拒之于千里之外,那些诗,那些献给灾民的大把银子,如今都变成了空气,彻底宣布作废了!
所有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
宝钗只觉得胸中喷涌着一股憋闷绝望的洪流,涌将上来,忽然‘哇’的一声,竟吐出一口腥甜的液体来,竟是吐了一大口鲜血,丫头们这会儿有些慌乱,忙叫着‘宝姑娘’上来,搀着扶着,七手八脚给弄回了蘅芜院去,宝钗气息奄奄地躺着,命像是都没了半个。
不一时,消息早传到了宴席上,姐妹们都见宝钗笑呵呵出去的,不想竟躺着回来,大为惊异,忙都到蘅芜院去看视,宝钗气地意迷神虚,却不叫小丫头告诉缘由,岂料这怎是能瞒得住的?那看到的小丫头,便私下悄悄传递开去,说的好听是‘宝姑娘无意扯了十三爷的衣服,十三爷恼了,责怪了宝姑娘几句,姑娘脸小,受不得了。’更有说的不好听的,却是‘宝姑娘对十三爷动手动脚,十三爷把宝姑娘大骂了一顿’。
是以越传越诡异,到传到那些媳妇们的口里,因之前这些人中盛传过香囊一事,如今又加上了这事儿,只凭心中猜测,说的更不堪听,竟是‘宝姑娘喝得醉了,只管贴缠着十三爷,说那些下流无耻的话,yù行那荒诞不堪的事,十三爷恼了,狠狠踹了她两个窝心脚,给踹的吐血了’。
宝钗这边尚不知道外人是怎么传她的,只是演足了戏,哭哭啼啼,委委屈屈,又抽噎着要寻死上吊,薛姨妈和众人自是紧拦着,宝钗哭道:“我并没怎样,他竟这样羞rǔ我,我还怎么活着。”又说‘都是颦儿助得他!’那薛姨妈也生气,便将宝钗的委屈故意传了出去,说的夸大许多,心中想的是:不管怎么说,宝钗毕竟是女孩儿家,竟被他欺负到了这般境地,成了什么事儿了!以为闹得大了,是是非非传遍,胤祥重礼,许就来道歉,自己家也挽回几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