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本是随意的一句话,不想被凤姐捉住不放,这时候想不去,凤姐直在后面推,自己也不好意思,也是借着酒气,赌气说道:“去又能如何,没听见过借钱犯了死罪的,便他是皇子,还能把我杀了不成?”
果真仗着个胆儿去了,路上汹汹然,到了聆风居,立时将脚步慢下来,酒也醒了大半,见聆风居内安静异常,片声也无,犹豫不敢进,正转身时,忽听身后小丫头笑道:“这个是链二爷不是?”
贾琏只得停步转身,陪笑说道:“是,我是来找八爷的,八爷这会儿子做什么呢?”
这小丫头乃是墨画,便将贾琏让向西北的一个小小客室,笑道:“兵士来汇报,正和我们爷在书房呢,好一会儿子了,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二爷若有要事,且先等等罢,我们爷谈大事的时候,我们是不敢进去通传的。”
便见丫头上茶来,贾琏连忙欠身接了,笑道:“八爷近来忙得很罢?”
墨画点头道:“是,睁眼就是事儿,至晚不睡,脾气也大了好多,平日我们都不敢扰他的,前几日我们爷午休,有个小官员来了,也不知说了什么事儿,我们爷嫌这么小的事儿也打扰他一回,还扰了他谁觉,被拉出去打了三十板子,裤子都被血浸透了。”
一席话说得贾琏周身冷汗,正要说话时,突然听见胤禩书房里有人沉声吼了一句什么,门砰地一声开了,一个小子像被谁踹了个窝心脚,在地上折了几个滚,袍子上都是尘土,帽子都掉了,连忙拾起来戴上,又爬到台阶边跪下叩头,口中连忙说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门户大开,胤禩穿着月白金袖褂子,面色如冰,不耐烦地说了一句:“滚!”小子听了,连忙跌跌撞撞地离开。
贾琏见胤禩向这边看,魂似乎都没了半个,心中一个激灵,连忙拍着衣服上的土出来,笑面如猫,打千儿问安。
胤禩眉头皱了一皱,问道:“你gān什么?”
墨画连忙笑道:“链二爷寻八爷来,说有事说呢。”
胤禩瞟了他一眼,墨画忙捅着贾琏,小声说道:“二爷还愣着,还不快说呢。”
这贾琏所以过来,五分是和凤姐赌气,五分是仗着酒气,方到聆风居门口时,便胆怯退步了,这会儿又听丫头说了那些,眼中又见了这景儿,话都说得磕磕巴巴的了,便是借给他十个胆子,只怕也半点不敢提‘借钱’二字的,见小丫头催,吞吞吐吐,前言不搭后语地笑道:“也并没什么大事,不过许久不曾见到八爷了,几个兄弟商议了,要置酒请八爷吃饭呢,薛兄弟弄了好大甲鱼和rǔ羊来,想问八爷何时有空。”
胤禩听了,说道:“不必了,我没空,也没兴趣。”便告诉丫头备轿,说要出去,贾琏听了,又忙赶着上来说道:“我的车正好在门口停着,八爷既要出去,不如我去叫小子——”墨画见胤禩已经满面不耐烦,连忙向贾琏使眼色,贾琏一凛,不敢再说,忙陪笑低头退了出去,恐回去被凤姐等人笑话,想了想,还是寻贾芸,贾若,贾蔷等人闲混诉苦去了。
话说胤禩这边,近日收到接二连三的消息:林将军玩忽职守,擅自撤离边疆重位,连破六城防卫,伤将士无数,势不可挡,向京都而来。
李老将军的灵柩送到大巴山将葬之时,遇到截击,十余人受伤,将军的灵柩被qiáng行带走。三日后,在老将军的家乡凤阳,发现了将军的墓碑。
林将军到了绵江,百姓锣鼓欢迎,当地官员未得上令,不知如何处之,民qíng如火,官府暂时控制不得局面。
林将军到了安阳,几处商肆关张庆林将军归回,张灯结彩,喧哗震天,安阳府尹邱暮山出兵镇压,纷乱之中,被乱民挤撞受伤,卧chuáng不起。
林将军今日已经到了祀水县,距京都已经不远……
一个又一个消息雪片一样飞过来,出乎胤禩的意料之外,越是听下去,他就越是烦躁生怒,他没办法不恼,只有他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关卡,如遇无人之境,就这么一个人,大胆抢了李将军的灵柩,那么多人居然都制止不了他,皇城脚下,他竟然敢这样大胆放肆,弃边疆大义于不顾,回来葬一个老头子!
这是对他的挑衅,对皇庭的挑衅!而更让他气的,百姓居然还拥护这样一个人!官员数千,居然没有一个人出来办他!唯一的一个,居然还被那些贱民挤伤卧chuá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