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宝钗一家来了,且安居在梨香院,薛姨妈和王夫人早说了落选一事,倒出王夫人意料之外,因问:“娘娘竟没帮上忙?”薛姨妈笑道:“宫中大选,自来有规矩的,这一点上,娘娘便是想帮,也是有心无力,咱们也没得多说的,听闻那良妃娘娘和咱们娘娘平日还好,良妃娘娘后来为八爷选人,咱们娘娘说话了的,岂料八爷xing子古怪,选去的人一概不要,也是她没福,怨不得别人。”
王夫人忙笑道:“这也不过碰碰运气的事儿罢了,什么了不得的,难道官宦富贵人家的女儿不进宫便不行了?不用放在心上。”好番劝解,宽薛姨妈的心。
那宝钗也是头一个知书达理,深会为人的人,此次来贾府,上至贾母,王夫人等,中至姐妹,兄弟之间,下至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丫头们,都挨个有见面礼相送,以笼络人心,所送物件或奇巧jīng致,或实用至上,不可胜计,都由其兄薛蟠四处买来,足有两车子,丫头们无不暗羡其家中阔绰,又觉宝钗行事大方,亲切随和,相对比之下,便显得黛玉稍显‘自矜倨傲,目无下尘,有些高不可及’了。
宝钗那日并没见林珑,黛玉面,自也不知道她两人和十三结jiāo,曾进皇宫一游之事,当晚令媳妇将礼物尽送了黛玉和林珑处,黛玉所得乃毛笔和砚台,和迎chūn,探chūn等同例,给林珑时,刚巧手头告罄,便将随身带来的一方新砚,并随意找了本新词选包上,终觉得太少,又叫丫头拿两样海外传进来的药品,共弄了两个整装的小包送去了。
林珑正在那儿百无聊赖,拿自制的飞镖有一下,没一下地投靶子呢,听宝钗送东西来,也不理会,语嫣替他打开看了,一样样说与他,林珑想起和黛玉起矛盾,皆因宝钗,他向来在人qíng上是jīng明的,此刻也没jīng神了,便道:“你叫人送回去吧。”语嫣便封起来,龙儿笑道:“这样不好罢?宝姑娘叫人送来的,也是她好心,二爷非叫送回去,岂不显得二爷和她故意生分了?若我说,就算不要,索xing留下一样两样,也是回事儿。”
林珑懒洋洋地站起身,自己去倒茶,说道:“随便,你们爱留什么就留什么。”
龙儿便笑对语嫣道:“前儿你不是说心口疼?这儿刚好有药,还有管嗓子疼和头疼的,你平日常生病,竟留着用也罢了。”
语嫣淡淡一笑,道:“我自己有病,自己花钱买药请大夫,这算什么?”
龙儿便拿胳膊肘捅她:“你又犯左xing儿了,宝姑娘家的东西,色色都是好的,你再看看这药,并不是我们平日见的那种,想是不易得的,不比你外头买来的那些好呢?平白无事的轻狂个什么?拿着罢了。”
语嫣红了脸,冷笑道:“姐姐从前也不是这样的,怎么贾府住着这几年,也跟着变糊涂了?她家有钱有势,那是她家的事,跟咱们什么关系?何必见到点子好东西,眼睛就眯fèng着睁不开了?别说这是给二爷的东西,并不是人家存心想给我的,我不能要,就是今儿她叫人送给我的东西,我也说不要还了,我也不是她的丫头,没伺候过她一日,无功不受禄,不敢要她的东西,我有多大福,享多大福,贪图的多了,还怕折寿呢。”
便将礼包合上,扭身出去,这边龙儿被噎得面色通红,赌气说道:“不知好歹的东西,人家为她好,她还只歪派人,看我再理她!”嘴撅得老高。
那边林珑斜靠在书架旁喝茶,心中本闷闷的,这会儿看着两人娇声软语地斗嘴,只觉意趣无穷,呵呵直笑着摇头,因思:难怪人说,迅速减轻郁闷的法宝便是看别人郁闷,让自己开心的王道就是看别人不开心,这话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比‘子曰’的那些废话权威多了!
次日林珑早早起来,匆匆洗漱完毕,便去看黛玉如何,半道偏碰到薛蟠的人遣人来请,原来那薛蟠恐此次住在贾府,凡事拘谨不自在,正生憋闷,因打听得林珑也是个好玩好动的,甚合其心,便今日特特叫人请了来,连并贾府上宝玉及其他投缘的公子哥儿们,由他设宴相请,在一家好酒家吃酒耍玩,那林珑本是个黑道白道,神仙乞丐都乐意结jiāo的人,自然应允,薛蟠等人便不等他多说,一阵风似的给掇走了。
黛玉正因昨日无故和他质气,心中好不自责,今天便想借着去找他的机会,两下好了也罢了,谁知林珑一早起来就走了,连面也没和自己一见,只得又闷闷地回来,做些闲事针线,和姐妹们闲聊一回,等他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