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亲盈盈送上一壶酒来,原来这么一会儿,早又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裙,又另梳了头发,打扮地着实千娇百媚,配以其端庄娴雅之姿容,落落大方之举止,竟别有一番风韵,胤祥欠身接了,客套一句道:“宝妹妹坐罢。”
这几个字一说,宝钗倒是一愣,她本想等胤祥问起,别人好告诉他,岂不对自己印象更深?哪儿知道八爷书房前被拒之景,林珑,黛玉,胤祥三人都曾看在眼里,是以胤祥认得宝钗,一时犹犹豫豫地问道:“十三哥怎么知道我?”
胤祥本是脱口叫出,见她问起,忽转念一思:我若说那日之事,当着这许多姐妹,她岂不臊的?忙笑着应付道:“是八哥提起过你,所以就记住了。”
宝钗一听,心下顿时又震又喜,大出意料之外,因思:我只道这是个无qíng的人,谁知他竟曾私下当着别人提起我,半点避讳也无,况十三爷仅凭他一时形容便能认出我,可见八爷对他说的必是jīng细,既见jīng细,可见其上心,妈说的那些,可真是歪曲他了。脑中晕晕炫炫,简直不知身处何地,还未饮酒,那脸颊已经嫣然红透,仪容仍旧大方得体,其实眼睛早怔怔地发起呆来。
别的姑娘都垂首默默吃着茶点,无人看到宝钗形容,黛玉见了,想其所思,抿嘴笑而不语,林珑也明白,跟黛玉对视而笑,惜chūn年小,因问:“宝姐姐怎么不坐?”
宝钗方寻了一处空位坐下,宝玉见那酒呈紫红色,与平日所见颇为不同,味道也极怪异,便问:“宝姐姐,这是什么酒?没平日喝的那般麻辣,甜甜酸酸,却又有一股别样的酒香。”
胤祥淡淡一笑,道:“这是外国出产的果酒,虽味道慡口,喝多了也醉人,倒是不易得的东西。”
大家一听,便都尝那酒,果然与平日所饮不同,虽味道甘醇,常饮不厌,然而两三盏下肚,也醺醺然微起醉意,众人本拘束很多,好在林珑一直在旁边说笑打诨,兼贾母久坐乏累,王夫人等人又都说‘我们这边待着,他们兄弟姐妹们说笑也不便’,便都下去了,众人借着酒力,也渐渐放开,敢说笑了。
日渐西斜,林珑因一心想让胤祥在这边跟着痛玩一日,便提议找个好地方,弄些小游戏助兴,宝玉也喜欢胤祥人品,笑道:“既这样,不如大家行酒令。”林珑忙笑道:“不玩那个,击鼓传花,掷骰子赢彩头,这样的玩意儿也多,哪个不比那有意思?”
宝玉笑道:“也罢了,须找一个阔朗的地方才好。”
探chūn笑道:“西边花厅那边就很阔敞,院子也大,回头还可以摆棋枰下棋。”
大家一听,都认为是,探chūn又笑道:“须跟二哥哥借些小玩意儿,一会儿用得上。”林珑忙亲跟她去拿。
便见其他姐妹都且先走了,因胤祥第一次来,名目上还是为的黛玉生日,林珑一时不在,黛玉少不得和胤祥同行,陪着说些闲话,胤祥平日jiāo友各处,不拘男女,今日却有些迟钝钝的,只淡淡的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黛玉亦是爱羞之人,两三句之后,见他不说了,自己也不好意思说了,两人一时竟忽然静默下来,唯听花树枝叶悉悉簌簌,衬得四周异常安静。
胤祥笑道:“今日来得仓促,并没准备什么好东西送你,要不喜欢,我明儿再补个好的。”
黛玉脸儿微微一红,笑道:“什么话?东西多少,只不过是个意思罢了,况你那些东西,我若还嫌少,也未免太轻狂了。”
胤祥一愣,想了想,到底笑道:“实不相瞒,上午的那些礼,是我八哥送的。”
黛玉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怔,回思一回,将脸便烧红了,勉qiáng点了点头,笑说一句:“原是这样,我误会了。”忙别过头去,假装看花,心中千万疑窦丛生而起,纷纷乱乱,将一双眼睛凝住了。
说到这儿,胤祥也不知怎么接下去,两人又相互垂首默默而行,一语不发,岂不知他两人身后还一个宝钗,原来她也有心等在众人之后,寻机和胤祥单独说几句话,好详细问问八爷那边qíng形,岂知黛玉竟总缠着胤祥身边,两人不时说说笑笑,形影不离,其状好不融洽,宝钗看在眼里,暗中只跺脚蹙眉,却也无可奈何。
忽又隐约听了他二人谈话,一时也纳闷:原来那八爷竟也认得颦儿的?想到八阿哥曾经说过的‘喜瘦不喜胖’之语,竟生出一股酸意来,见两人又好一阵子不说话,连忙抓住这机会,忽笑着放重了脚步,从花丛中骤然变出来,见了胤祥,脚一顿,对黛玉笑道:“你二人也在这儿?怎么走得这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