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将胤祥手上旧布摘了,用药水一点点擦拭gān净,方慢慢包上新纱布,系好了,胤祥直说‘多谢’,黛玉又递给他一把大伞,静静一笑,道:“等衣服洗gān净了,再还十三哥。”
胤祥便笑着接过伞,见黛玉已经冷地微微哆嗦,忙叫其回去,自己也扭身走了。
待进了屋子,紫鹃忙给黛玉送了小手炉来,又给围上薄绒被,站在旁边,噗嗤一笑,黛玉便问道:“笑什么?”
紫鹃说道:“我笑姑娘和十三爷怎么这么客气,一个屋檐里,一个屋檐外,倒像谁能把谁吃了呢,难道这就是那时宝二爷说过的‘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不成?”
黛玉听了前面也罢了,待听到‘举案齐眉’四个字,顿时脸颊哄地一热,瞪起一双似嗔非嗔目,似怒非怒眼,说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
偏生紫鹃犹未听出黛玉恼了,又赶着小声笑道:“姑娘何必羞呢,我既跟了姑娘,自然凡事跟姑娘是一条心的,况随姑娘这许多时候,姑娘有什么心事我看不出来的?先前姑娘远着宝二爷,我尚还不解,如今也知道了,纵一百个宝二爷,也比不上一个十三阿哥,竟是我当日太愚钝了,竟只看到眼前,若我说,姑娘这样若即若离的,终究不好,何不——”
黛玉脑中又羞又臊,心下大恼,未等紫鹃说完,先点头冷笑道:“好个‘一条心’,真真是我的好丫头!你既有这般见识,我这庙可是住不下你的,你竟也不必说了!”
便叫来雪雁,扶着胸口说道:“领她回老太太那儿去,就说紫鹃在我这儿学坏了,满口无法无天的言辞,在如此下去,恐毁了她清白,我担当不起,依旧让她回去伺候老太太罢!我不要她!”
紫鹃本笑意盈盈的,见黛玉话语颤颤的,气色也变了,知道是认真恼了,方后悔莫及,恐雪雁真个去回,连忙跪下来,说道:“姑娘别生气,原是我说错了,得罪了姑娘,姑娘好歹看我伺候了这么长时间,多担待我些,若这样回了老太太,我哪儿还能在府上呆的?”
丫头们鲜少看到黛玉发火,这会儿一个个都瑟瑟地聚在门口,一语不发,不明所以,黛玉别过头去,冷冷说道:“你这样人,原是我不配你伺候,也没得耽误了你,我岂不愧的?倒是去了的好。”
紫鹃忙哭道:“姑娘若恼我,打骂都使得,只是别惊动了老太太,若姑娘真不想看见我,便是让我做些粗活杂役也使得,只别撵我,算是看在往日我伺候姑娘还算殷勤的份上,可怜了我罢?”
黛玉静默半晌,方冷冷道:“罢了,你去罢。”
紫鹃一行眼泪,一行抽泣,忙谢了黛玉,含羞忍愧地下去了。
黛玉也不说话,自在chuáng上歪着,窗外大雨犹淅淅沥沥,身拥薄毯,竟不觉十分暖,觉有些懒怠怠的,雪雁给送了热姜汤来,黛玉因有紫鹃一事,也没甚心qíng,不过略喝了两口,便chuáng上歪着,迷迷糊糊,意念乏沉,因屋子寂静无声,窗外一片萧索冰凉,十分想此刻有林珑伴着说话开心,谁知林珑偏不回来,直到晚饭,黛玉也只是应付了些罢了,不提。
话说大雨直下到huáng昏时候才止住了,黛玉一直在潇湘馆中等林珑回来,岂不知林珑今日因和一众友人在酒楼吃酒,直喝得酩酊大醉,至晚方散,晃晃悠悠地自策马回了贾府。
自林珑有了这一营生,下人们见他仗着有了个好兄弟,白得了个官做,每日又早出晚归的,彼此暗暗说道:怪道人说‘大树低下好乘凉’呢!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表面上却是对他更多了许多恭敬,此时门口小子见林珑到家犹自不知,连忙陪笑上来帮牵马,‘二爷’长,‘二爷’短的,又有小子殷勤搀至厅上。
林珑喝得多了,却不忘礼,仍旧来拜见贾母等一回,qiáng撑着神态如旧,和贾母和众姑娘等人说一回话,除了爱抢话些,其他一如往日,大家也因近日亲眼见着他和胤祥举止亲厚,又因其有了官做,将来保不准就靠着胤祥,大红大紫了,是以对其也高看一眼,远不似往日那般形容。
林珑便说起近日听得的新闻来,别的也罢了,独一件却是众人意外的,原来近日宫中有一大事:太子游历江浙,体察民qíng,不想途中遭遇刺客埋伏,太子随行虽带了好些人,然刺客人虽少,却个个是jīng妙身手,眼见太子安危难保,谁知此时竟有一衣衫褴褛的乞丐出面救助,其武功绝伦,不同凡俗,然终究是以寡敌众,硬是拼了最后一丝力气,生生将太子救出危难,自己却也弄了个重伤,未及大夫救治,早已气尽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