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她是清清楚楚知道了哥哥对自己的爱意,也清清楚楚听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某些东西轰然倒塌,某些东西猛然矗立。甜蜜喜悦幸福满满的包围了她,淹没了她,让她沉沦不可自拔。
清醒之后,从美梦中回来,她终于看到了眼前的荆棘丛生,眼前暗无天日的绝望,兄妹之名,世人之眼,生生将她拽回了现实。那是她不得不面对的。从小的教养让她害怕,她知道那是不对的,又没有办法,一时间愁肠百结,唉声叹气。
等得越久,越发慌张,她怀疑是不是刘瑄要挟哥哥,不然怎么都这会了还没回来。眼睛直直地望着门外,半点没有用在刺绣上。
终于,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传来,她的心里窜起一股巨大的喜悦,晕红了她的脸,满腹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得低头假装刺绣。
墨涵进来之时,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绝代佳人倚着炕桌凝神刺绣,很是家常的感觉,温馨平淡,将他躁动的心瞬间抚平。当然,他很快发现,那个埋首刺绣的人儿手里的针没有动过,连她的雪白玉腕都有点轻轻颤动,他忽然想笑,因为发现她与他一样在乎他。
“妹妹,这么大热天的,这样窝着头疼,咱们家又不是没有针线上的人,快歇歇吧。”墨涵夺过黛玉的绣活,jiāo给了雪雁收起,挨着她坐了。
走了这半日的路,身上出了不少汗,黏黏的cháocháo的,黛玉忙让开一点,捂着鼻子娇嗔:“哥哥,你先去梳洗了,咱们一会说话。”
“呃,臭吗?没有啊,妹妹再闻闻。”墨涵抬起自己双手这边闻闻那边嗅嗅,然后冲着黛玉过去。
“哎哟。碧香,快把你们大爷拉出去,不梳洗了不准进来。”略微的尴尬被墨涵这一闹消失得无影无踪,黛玉急得向两边躲,只得与丫鬟们求救。
墨涵见状大笑,不等碧香等人来拉他,抬脚起身,口中犹自笑道:“原来妹妹嫌弃我了。”
从净房里出来,墨涵神清气慡,换了一件鸭卵青的薄制长袍,头发半gān披在肩头。黛玉正在指使着丫鬟们摆饭。
两人相对而坐,墨涵挥手示意道:“都下去吧,人多屋子里反倒热。你们也去吃吧,这种天气饭菜容易坏,趁着过会儿凉快都去松散松散,姑娘有我服侍着呢。”
白卉看看实在没有什么需要服侍的了,果真带了丫鬟们一齐退下,各自吃饭去。大爷不太喜欢下人服侍,这一点大家都是明白的。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黛玉有点不适,连喘气都小心翼翼的。
墨涵先盛了一碗rǔ白的鲫鱼汤给黛玉,自己盛了一碗吃着。
“妹妹放心喝吧,一点都不腥的,清香甘慡,还是这里产的鱼味道鲜美。”
黛玉依言喝了一小口,果然不错,一口一口慢慢喝了。墨涵拣着黛玉爱吃的瞧着她吃下,才开始láng吞虎咽起来,他中午在刘瑄那里随意用了些糕点,忙了一天还真是饿了。黛玉便给他布菜,时而劝他慢着点。
一时吃毕饭,唤了丫鬟上来漱了口,撤下饭菜。
“妹妹,正好起风了,咱们出去走走,要不在亭子里手谈一局如何?”墨涵牵了黛玉的手缓缓踱着步,出了屋门。
黛玉试着想要把自己的手挣脱出来,终是没有墨涵力气大,只得由他握着,低头啐道:“难道我还怕你不成,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二人边下边聊,墨涵将太后那里发生的事细细与她说了,最后说道:“太后早有打算,估计三妹妹此次和亲之行是八九不离十了。”
黛玉拈着棋子的手顿了顿,犹豫半刻,落了子,长叹息:“三妹妹终究是瞧不破,她一生执着于自己的出身,执着于赵姨娘带给她的屈rǔ,暗恨没有托生在太太的肚子里。哎,她哪里知道,骨ròu亲人能够完聚才是最快乐的事,别的也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过眼云烟而已。
名分、地位、权势,难道有了这些她就能开心不成,难道她的抱负值得她付出那样大的牺牲吗?呵呵,我如今是总算知道了,老太太的疼爱,是假的,姊妹间的友爱,也是假的,整个贾家,实际上不就是真真正正的假家吗?误了这些年,好在明白的不太晚。
哥哥,如果不是你,不知道我有一天会不会当做工具被贾家卖掉呢。”她的话虽然苦涩,但是释然的,很多事很多感qíng,她终于决定放手了,人间最求不来的就是真qí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