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姐说得很是,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慢走。”黛玉很快接过了话头,不给她们继续纠缠的机会。
凤姐想要出口的话硬被憋了回去,她是想要替贾母邀请黛玉一起去贾府的,没想到弄成了这样。
黛玉与众人道了别,再不管贾母是不是有话要说,径直上了马车去了,车帘放下时看到惜chūn清澈失神的眼睛。
贾母一行人只能无功而返。
黛玉歪靠着枣红色的团花靠背,抱着棕红小火炉,闭目养神。白卉以为黛玉是为着贾家伤心,有心要劝,翕了翕唇又不知从何处劝起。
“白卉姐姐,你说,灾民那么多,赈灾银那么少,哥哥他们能不能妥善安置了灾民呢。”黛玉忽然坐直了身子,双目炯炯。
“呃,姑娘是在想这个事吗?倒是我想差了。”白卉不好意思的笑了,她如今已是二十多的大姑娘了,比起雪雁她们很有一股温婉娴熟的气质。
“那你以为我在想什么?贾家?”黛玉笑着靠到白卉身上,白卉总让她有一种姐姐的感觉,话不多,却极妥帖。
白卉面颊有点绯红,亦是笑了:“原来我才是小家子气的那个人。大爷那么厉害,一定能将灾民都安顿好的。前儿,大爷不是还派人来说,咱们家,还有刘王爷、水王爷,等其他几个城外有庄子的亲贵,都将庄子借给灾民们暂时安置了吗?只等积雪化了,明年开chūn,就用赈灾银给他们重建家园呢。姑娘只管放心。”
黛玉发现,每次白卉说起大爷的时候,语气都敬佩仰慕,浑然不是那个稳重的白卉姐姐。难道?白卉年纪不小,一直不愿出府配人。想到这,黛玉的心紧了紧,直视着白卉试探:“白卉姐姐,觉得哥哥是个怎么样的人?”
“大爷?那还用说,是顶好顶好的人,那时候,我伺候老爷,老爷面上不说,背地里时常与我夸赞大爷,大爷如今的行事很有老爷当年的风范呢。”说到这,白卉面色一变,立时止住了话头,紧张的看着黛玉,千万别勾起姑娘的伤心事啊。
黛玉想念起了亡父,既伤心又欣慰,父亲看到她和哥哥过得好好的,一定可以放心了吧。出了一回神,想起未完的话题,含笑握着白卉的手:“嗯,哥哥的确是个好的。只是,哥哥年纪不小,姐姐,愿不愿意去伺候哥哥呢?”如果仔细听,能发现黛玉的声音是颤抖的。
而白卉,被黛玉话中的意思惊到了,唬了一跳,不可置信的望着黛玉,半日忽地就在车厢里跪下,泣道:“姑娘,请你不要把我给大爷,我只望能一辈子伺候姑娘,哪日去了,和老爷jiāo代时不rǔ使命。”黛玉的话,说得并不隐晦,她很快明白过来。
“你?你不愿意?”黛玉倒是没有料到,白卉的神qíng不似作伪,难道她就想一辈子跟着自己,不嫁人吗?
“姑娘。白卉是个奴才,但有些话不敢瞒着姑娘。奴婢是被人牙子拐来的,若不是老爷将我买下,现在还不知有没有命活着呢,便是活着只怕也没有今日的体面。白卉从小伺候老爷,心中仰慕老爷,不敢有其他奢望,只想给老爷当一辈子的丫鬟。
老爷去了,嘱咐奴婢好生服侍姑娘,看到姑娘,奴婢就当看到了老爷。望着姑娘开开心心的,奴婢也替老爷高兴。但奴婢知道自己的身份,从来没有非分之想,姑娘明鉴。”白卉先只是无声落泪,说到最后却是呜咽出声了。老爷不是她能肖想的,她也不是那等攀附权势的人,更不愿做姨娘,她只想当他的丫鬟,再给他唯一的骨血当丫鬟。
黛玉震惊不已,目瞪口呆的看着白卉,她想过很多理由,却惟独没有想到这一点。是啊,白卉几岁时就学着伺候父亲,在父亲跟前的时候怕是比母亲都多,母亲身子不好,又接连着生了自己和苦命的弟弟,没什么功夫照顾父亲的起居。而白卉,从小种下了仰慕父亲的种子,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她又何苦呢?
“姐姐,你快起来。我没有怪你,我只是以为,以为,罢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其实,若不是你尽心尽力照顾父亲,父亲不一定去得那么安详,我应该感激你才是呢。好了,以后万不可动不动就跪着,许多事qíng我还要你提点呢。”黛玉一愣之后,已经很快的俯身扶起白卉,面上神色非常真挚。
白卉忙拿帕子拭了泪,qiáng笑着对黛玉说道:“姑娘不怪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