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文清牵绳的手一顿,他们数个时辰前还在同一张chuáng上纠缠不止,像是抛却了一切般放纵自己去满足彼此,身上还留着对方的气息,但若说他们本是相爱的恋人,这番qíng事根本算不得什么,偏偏他们不是,两人只是因为某个不得已的理由才做出这亲密之事,甚至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与对方的关系是否轮得上做这双修对象的不二人选。
如果昨晚换做另一人在叶修身旁……韩文清未深想下去,只是抿了抿唇。
“哎,知道你肯勉为其难帮我这个老对头是有点儿亏,”叶修拍了拍他的肩,“想看点儿,别郁闷了。”
他说完,韩文清总算没闷不做声了,他直接睨了一秒叶修,叶修装作没看见。
他们踏进糙垛短刺的平原,这里广袤无际,冷风如海啸般倒来。
叶修打小比较畏寒,以前冬天走哪儿都要裹着个鼠貂围颈子,韩文清曾经还不屑道他这样哪有半点将领的风骨,非把自己搞得像个弱不禁风的贵胄,直到后来他目睹叶修某次点兵,为统一装束只穿了身布甲,然后支着脖颈在雪天里站了一整天,结果不负众望连续三日狂打喷嚏,韩文清才明白他可能真是耐寒极限比别人高一截。
叶修被风刮得头疼,他今天没来得及束发,乱糟糟散在风里,身下难以启齿的地方本就不舒服,被马鞍磨得肿痛,自己还隐约有流鼻涕的迹象,这里四方通透,就算撑伞挡风也徒劳,他只好祈祷能早点儿穿过平原。叶修鼻子不停发痒,动不动就得抽抽,韩文清听不下去,勒住了马。
“怎么了?”
叶修以为他发觉了敌人潜近的动静,神色一凛,但韩文清只是把自己腰上的绒皮腰封解了一层下来,随即往后一抛,叶修下意识赶紧接住,愣了一会儿才明白韩文清这是要给他当围领子用。叶修就像见了鬼,感慨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用还回来。”
“用啊,当然用,这一片心意谁敢làng费啊,”叶修就怕他反悔,赶紧给自己裹了个严实,“你说你啊,能不能就一直保持这种热qíng,别总是板着个脸,每次见你都觉得老气横秋的。”
韩文清后悔刚刚动了那么一瞬间的恻隐之心,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风chuī伤了脑子,他现在只想把叶修扔下马去自生自灭。
天色暗得很快,平原上景色单调,叶修身下也不舒服,他坐得累了,渐渐起了些睡意,但为了时刻保持警惕以防被追杀的逆党赶上,叶修还得继续清醒着。小点都飞累了,站在马鬃上歇息,除了和韩文清说话,叶修发现他好像已经没了任何能消遣的方式。
他抬手接了片被风chuī来的落叶,那半截深绿被他夹在指间,不出片刻,韩文清听见身后传来粗糙的叶笛——叶修在chuī笛玩儿,像个小孩似的。韩文清听了一会儿,那是当年在军中的祝酒歌,这条件有限,叶修chuī得也不怎么好听,调子错漏了不少,可他还是认真chuī完了整曲。
叶修把叶子一扬,不知怎么又想起了昨晚做的那个梦,尽是少年事。
闲着也是闲着,叶修沉思了会儿,又开口了:“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和你溜出宫去买酒,你也是牵着马,后来像压逃犯似的把我扔在你马背上,街上那么多人看着,可把我名声毁尽了。”
韩文清本来想堵一句“打哪胡诌来的毁尽名声”,但临到嘴边又哼了一声:“你当时就是个醉鬼,还想怎么威风。”
“……”
叶修被戳痛脚:“我也不想的啊!”
韩文清不语。如果不是那晚,他可能这辈子也不会知道,堂堂一个斗神竟然沾酒就倒,更令人好气好笑的是叶修本人对此也一无所知,就这么拉着他要去试试那有违军规的事,兴致勃勃地勒索了自己半月俸禄,装得像个老辣的酒客,叫了坛陈年花雕上桌,结果只喝一口就醉得要昏睡过去。
回忆被零星几句话勾勒得又生动起来,叶修半张脸埋在韩文清给的那层绒皮腰封里,露出一对弯着的眼睛:“哎,那可是唯一一次能怂恿你做出格事儿的机会,就这么没了,心痛死我了。”
说完,又慢慢补了句:“改日一定要再讨你一个承诺。”
韩文清轻声回道:“少做梦了。”
天地间又只剩风在号叫,韩文清半晌没听到身后这人继续烦他,正想着终于消停了,结果忽然背上一沉,竟是叶修靠了过来。韩文清身形一滞,转头去看他,发现叶修无声无息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