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殷勤小心,一言一语里,皆是柔qíng蜜意,黛玉却是不为所动,退后一步,侧身避开他的手,冷笑道:“刚才我已经明明白白地说过了,无论你心意如何,如今的我,半点在意之心也无,你却还来拉扯,可见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了。”
“你别打错了主意,对于你,我已经拿定了主意,要断绝一切关联,今生今世,再也不会更改。”
“如今,我之所以还留在这里,不过是念在大家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又看不惯你成天在闺阁里嬉笑打闹,无所事事,才与你推心置腹,想劝解一番,让你能对自身的处境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轻拂云袖,看向他的眸光,如凝上了冰雪一般,再无半点温度,随即道:“我是一番好心,听你这番回答,却似乎半句也听不进去,只是一心一意地,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里,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在围着你转,都会迁就你,而你,也并不需要长大。”
“即是这样,今后的日子,你不妨继续在那些看重你的女子中间周旋说笑,而我,只在潇湘馆过自己的日子,各在一方,各不相gān,反正,我已经尽了心意,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qíng,我心里都是安然的,绝不会再有什么遗憾。”
她这番话,一言一语,清清楚楚地自唇边吐出,声音温婉平静,淡然无波,然而,唯其如此,才显得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来的,绝无半点虚假。
宝玉脸色一僵,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只觉得,眼前的女孩,浑身上下,透出一抹清冷的气韵,一缕迫人的光华,令他不敢直视,也不能再亲近。
到了此时,哪怕再不qíng愿,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黛玉,当真已经彻底放下了过往,放下了他。
这时黛玉因说完自己想说的话,也不愿再耽搁,冷淡笑道:“我言尽于此,今后,我与你,不必再相见,即便不得不见,亦形同陌路罢。”言罢,便一挽衣袖,转身而去。
看着那曼妙袅娜的身影,一点一点,自眼底而去,消失在珠帘之后,宝玉动了动唇,想要出言阻止,终于还是止住了。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黛玉是xingqíng决绝之人,一旦下了决心,无论自己再说什么,再做什么,都不能让她重新回头。
颓然坐下,心中生出一抹秋风般的哀伤,虽然入眼处,皆是笑脸相迎的殷qíng女子,端庄如宝钗、灵动如湘云、妩媚如袭人、柔婉如紫鹃,不一而足,可是,能走进他心底的,却始终只有一个绝代佳人黛玉。
虽是姹紫嫣红盈于目,佳人难再得。
越是在意,便越不舍失去,可是,走到今时今日,他终于,还是失去了她。
叹一声,没有她在身边,今后的日子,该怎么继续?
回到潇湘馆,小丫鬟chūn纤上来请安,黛玉让她起来,四下打量,见房中窗明几净,陈设有致,便颔首道:“这些日子我不在,难为你打理了。”
chūn纤唇边含笑,忙答道:“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姑娘不必客气。”又闲话了几句,便起身退了出去。
候房中静寂下来,雪雁服侍黛玉换了衣服,叹息道:“姑娘身子弱,才一回来,还没歇口气,便得去瞧宝玉,如今一定很累。”
黛玉临窗落座,杏眼微阖,应道:“的确有些疲倦,但好在我已经将话说清楚了,以后再也不必纠缠不清,可以落个轻松自在了。”
闻言雪雁心中会意,点头一笑,却又轻轻拧起眉,声音中含着叹息之意:“虽然如此,可是,到底还是身在是非之地,只怕,想如北王府那般清静安宁,是绝不可能的。”
黛玉凝眉一叹,微微颔首道:“北王府的日子,的确让人怀念。”
听得她语带感慨,雪雁眼波一动,婉转地道:“原来姑娘也有同样的想法,依我说,北府最让人感怀的,当是湄郡主和北王爷了。”
“湄郡主xingqíng纯真,难得的是待人和善真诚,毫无半点心计,与她相处,无论做什么,都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实在又慡快又轻松。”
“至于北王爷,在朝可以谋算社稷,进退从容;闲暇时则清流泛舟、月下抚琴,身上流转的清逸气质,竟是我们江南才子雅士才有的。”
黛玉轻轻点头,答道:“你也说的是,北王爷的确是难得的出众人物,在此之前,我从来不知,原来,一个权重天下的王爷,也可以如此诗qíng画意,风度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