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言语淡淡,却蕴着断然的意味,雪雁听在耳里,几乎想要放弃,却到底还是不甘心,咬一咬唇道:“姑娘心思明透,蕙质兰心,应该看得出北王爷对姑娘,分明有一份qíng思,既是这样,他答允姑娘,要全力相助,自然不会食言,姑娘……”
“雪雁,”听得她直言水溶的心意,黛玉面上发热,想来已是红晕如霞,即刻出口制止,“北王爷之心,我很明白,也知道只要我开口,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帮我,这一点,我并不怀疑,但是,我有我自己的思量。”
抬眸处,风扑簌簌chuī落庭前梅花,浅白深红落了一地,连带着黛玉的声音,也染上了一点清疏冷寂:“你当知道,此时此刻的我,所有的心思,都只放在要让贾家付出代价上,至于其他的,我根本无暇去想,也不能放在心上。”
“君心皎皎,明澈如月,然而,在我心中,他终究只是与我有过几面之缘的男子,我敬他重他,也感激他能懂得我的心思,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说到这里,合眼吐出一声重重的叹息,半晌才聚拢自己的心绪,敛声道:“明明心里没有他,明明不能回报他的qíng意,倘若非要懵懵懂懂,接受他的帮助,岂不是骗他利用他?这样的事qíng,我做不来,也不屑做。”
“所以,再苦再难,我都会独自承担,哪怕要以生死为注,也绝不会将他人牵扯入局。”
清新的吴侬软语,仿佛自江南山水间chuī拂而过的清风,然而一言一语间,却坚决如斯,宛如断刃落地一般,雪雁眉眼间皆是怔怔之色,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一早就知道,黛玉是极独特的女子,可是直到如今方知,虽然受尽百般委屈,千般冷淡,黛玉的心思,依旧纯真清浅,一如当年。
虽然知道,接下来的人生之路,若有水溶在身侧,必定能够轻松许多,可是,因为心底没有滋生出相同的qíng意,她便不愿意,将他牵扯进来,这是她的决断,也是她最珍贵的地方。
如此坦率磊落的xingqíng,别说女子,便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也并不一定能做到。
心思这般一转,雪雁便叹道:“姑娘的心思,我明白了,只是北王爷那边,本是一腔热qíng,不料遭姑娘见拒,王爷心里,不知会怎么难过,只怕……”她说到这里,看了黛玉一眼,神色间满是抑郁感叹之色,唇动了几下,终于还是止住了。
听了这番话,黛玉心底也漫生出一丝沉重,在房中慢慢踱步,默了许久,方稳住自己的心神和声音,却在不知不觉中染上了一份唏嘘与悲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我也没有别的法子。”
唇角淡淡牵起,然而那份笑里,分明有几许酸楚与无奈,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冷寂下来:“罢了,不说这些了,雪雁,你应该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回拒了他,如今又何必再多想?始终于事无补,不过是徒添伤感罢了,还不如收拾心qíng,走好接下来的路。”
雪雁默默良久,终于无言。
翌日起来,已是二十六日,黛玉一早起来,依旧先至雪雁房中察看,见她靥上的伤痕,比起昨天,又淡了一些,不禁甚是欣喜,因道:“这‘琼玉复颜膏’千金难求,效用果然非同寻常,你的脸,只怕要不了几天便能光洁如初了。”
抿了一口盈盈如碧的茶水,温润清冽的感觉从口中延续到心里,旋即道:“下次如果有机会遇上他,真要好好说一声多谢。”
雪雁点了点头,也满脸感激之色,道:“虽然他言语有些唐突轻薄,但总算没有欺骗我们,也算不错了。”
说到这里,看了黛玉一眼,复开口时,声音中带着积蓄了许久的疑惑诧异:“说起来,前两天遇见的那个男子,行事总是不按章法,也不知是什么来历。”
黛玉闭上双眸,心底漫生出无声的叹息,声音亦低了下来,带着不可知的惆怅和感慨:“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他的见解虽然很豁达,却说偷得浮生一日闲,似乎也是苦中作乐,只怕与我同命相怜,日子也过得不甚如意。”
雪雁闻言,微微叹息,亦是伤感不已,默了一会儿,方咬着唇道:“姑娘说的极是,对他这人的身份,我很是好奇,这个人能在宫闱自由走动,为姑娘放烟花,也没人过来管,未免太不寻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