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妃听了,依旧掩面哭泣,肩膀随着哭声大幅抖动,仿佛海làng一涨一落一般,哀哀道:“能得太后如此相待,臣妾就算即刻死了,也能瞑目了。”
她说到这里,猛地抬起头来望着黛玉,目光几yù噬人,仿佛要纵身扑到黛玉身上,声音中更是带着森冷如冰的意味:“至于实qíng,不必追查便可一眼看清,当时在场的,除了臣妾之外,便只有三妹妹、林郡主,失去皇嗣,全因林郡主出手谋害,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番话说下来,元妃呼吸急促,几近疯癫,叫人不由自主生出不寒而栗之感,黛玉烟眉微蹙,却还不至于方寸大乱,垂眸道:“诚如娘娘所言,在场的并非只有我一个,娘娘凭什么一口咬定谋害之人是我?”
元妃眼角yù迸,有森森的凉意漫出,恨恨道:“当时你明明站在我身后,若不是你这贱人突然出手,我岂会摔倒?”
黛玉轻轻“唔”了一声,脸色依旧平和如初,从容道:“我在林家时,父亲便常说,礼仪不可废,纵然旁人失仪,身为林家人,却不能自失身份,所以娘娘出口rǔ骂,我绝不会还嘴,只想问娘娘一声,娘娘说出手之人是我,不知是娘娘亲眼所见,还是主观推断?”
言罢,不待元妃回答,便吸了一口气,复又道:“以我与娘娘微妙的关系,若不是见娘娘一副动了胎气的模样,岂会甘愿留下?我可记得,当时娘娘一直背对着我,闭着眼睛,捂着肚子,看上去神志不清,难受至极,难不成,当时的娘娘,还有心qíng关注外事?还是说,当时娘娘根本就平安无事,只是在弄虚作假?”
听了这番绵里藏针的话语,元妃几乎哑口无言,眼底流转出掩不住的冷毒,定了定神,只好道:“你休要胡言乱语,当时我的确不舒服,对这一点,我绝不会否认,至于今日之事,只需推断即可理清,在场的三妹妹,与我qíng分甚笃,又同出贾家,可以说福祸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何会出手害我?相反,你虽蒙贾家收留多年,却一直xingqíng乖僻,利用我思念亲眷之机进宫,私自与皇上结jiāo,不但丝毫不念亲qíng,还当众与我反目,视我为眼中钉,你我之间,结怨已久,如今发生了这样的变故,你无可辩驳。”
闻言皇后抬起头来,目光在黛玉面上似钢刀般凌厉一刮,瞬间又恢复如常,沉吟着道:“元妃之言也有道理,一亲一疏,恩怨自然分明。”
寥寥数十字,却不动声色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看法,元妃心中自是觉得安慰,眸中有流光飞快一转,继而失声痛哭,向太后道:“太后,臣妾好伤心,自林郡主进宫后,皇上待臣妾的态度便已大变,不但从不到凤藻宫探望,还屡次冷言相加,臣妾一直做恶梦,日夜难安,却从不敢怨恨,便是今天与林郡主偶遇,也只想与她好言jiāo心,盼她能顾念亲qíng,劝皇上回心转意,丝毫没有别的念头,臣妾已经如此小心,为什么她还要害臣妾腹中的孩子,夺了臣妾的唯一依靠?”
她说到这里,转首看着黛玉,恨得死死咬住唇,尖声道:“我与你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害我失去君恩,虽然身在凤藻宫,却受尽冷落,如居冷宫,我百般隐忍,不与你计较,为何你还不甘心,一定要将我置于死地?你是不是觉得,只要害了我的孩子,我便再无翻身之望,更能为你今后的日子铺路立威?你是不是以为,只要迷惑了皇上,就能毫无阻碍地当上妃嫔,三千宠爱在一身?”
元妃这番话,说得委屈而尖锐,许久未开口的太后静静听了,沉吟半晌,转而望向黛玉,问道:“明蕙郡主怎么说?”
话音一落,四周便陷入一片静默中,遥遥听得远处有冷风自树叶间穿梭而过,声声如诉,室内所设的紫铜蟠龙烛台上,双烛高燃,滴滴红蜡静静垂落,悄然无声,看上去当真如红泪一般。
蜡烛还有心,替人垂泪叹伤感,黛玉只觉得心中堵得慌,她与元妃不和,是一早便注定的,然而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彼此会如此争锋相对,反目成仇,更没有想到,会被太后如此询问,即便太后言语中听不出到底偏向谁,但她有此一问,便说明她心中存了犹疑,形势于己极为不利。
叹一声,自己只是一个极平凡的女子,与世俗格格不入,一心只盼着能过简单安宁的日子,到如今,却屡次陷入争斗中,身不由主,这样艰难而痛苦的日子,何时才能走到尽头获得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