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番话,袭人也觉得为难,默默想了半日,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便笑了一笑,道:“太太不须着急,奴婢心里倒是有个主意,宫里不是还有一位贵妃娘娘么?只要太太进宫,将这事qíng禀告娘娘,求娘娘下一道手谕,将宝姑娘指给二爷,这事qíng不就成了?如此,既省却了不少波折,婚事又是娘娘作主的,也能给这府里和二爷添几分光彩呢。”
闻言王夫人怔了须臾,眉心渐渐舒展开来,点头道:“好孩子,你说的是,这些日子,我一直担心宝钗是否中选,却没有想到,只要去求一求娘娘,事qíng便立刻解决了,真是有钟不打,倒去敛铜了!”
袭人听了,忙陪笑道:“素日里太太要cao心的事qíng太多,才没有想到这里罢了,若是有了闲暇,太太必定是最有主意的。”
听得她这般奉承自己,王夫人自是满意,笑了一笑,方道:“行了,既然已经有了主意,我打点一番,等到了下个月的觐见日子,便径直去求娘娘。不过,这件事qíng还没定下来,你先别告诉宝玉,便是宝姑娘那里,也不要说起。”
沉吟须臾,眉间隐隐有怒气闪现,接着道:“我再嘱咐一句,宝玉出去了就罢了,倘若他在家时,你小心一些,少让他去潇湘馆走动。”
袭人闻言,连忙诺诺应允,又刻意奉承几句,方辞了王夫人,转身出来。
因心愿已经达成,袭人自是心满意足,踏着轻快的步子折回怡红院,便见紫鹃、平儿立在院内等候,身后还立着几个小丫鬟,抱着被褥、梳妆匣、包袱等各样物品。
见了这副qíng景,袭人不由吃了一惊,定定瞧着紫鹃,深深皱眉,失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因自己被袭人悄然利用,紫鹃心中恼恨不已,如今听了这话,哪里肯回答,只冷笑了一声,抬头望天不语。
平儿盈盈而立,看着这副qíng景,一时也默然无言,袭人yù要利用紫鹃,以此来算计黛玉之事,她一清二楚,终于由此认清了袭人的真面目。
相jiāo多年之人,竟yīn森至斯,这让她如何不慨叹?如何不感伤?
过了许久,平儿终于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淡淡笑道:“当初我们奶奶见怡红院的小红十分伶俐,便特特要了去,说是以后有了好的,再补一个给二爷,挑了这么长时间,却并没有找到合心意的。刚才我们奶奶去林姑娘那里探望,无意中说起这件事qíng,林姑娘便道,近来她常与雪雁亲近,让紫鹃受了不少冷落,觉得很过意不去,又想着前几日这里撵了不少丫鬟,缺人照应伺候,不如让紫鹃过来服侍,如此一来,紫鹃能得个好处所,小红的缺也补上了,真真两全其美。”
她这番话随口道来,却是天衣无fèng,袭人瞳孔一缩,眸中霍然迸出一抹愤怒,心中亦狂乱如麻。
她在宝玉身边多年,与宝玉qíng意日深,彼此早已不是寻常的主仆关系,宝玉对她恋恋不舍,而她,也将一颗心与终生,完完全全寄托在这少年身上。
偏偏,宝玉身边从来都不缺女子,举目望去,尽是芳心暗许的倾慕者,而宝玉,也是来者不拒,每每与之调笑戏耍,不亦乐乎。
这样的qíng景,让她又生气又烦恼,却又有些无奈,毕竟,她只是一个丫鬟,身份低微,如何能管得了这些事?
不过,她终究不是碌碌无为、坐以待毙的女子,这些年,她一直谨小慎微,终于得到王夫人的欢心,也在无声无息的周旋中,撺掇着王夫人,将碍眼的晴雯、蕙香、蕊官都撵了出去,至于留下来的丫鬟,不但品格远远及不上她,还是亲自调教过了的。
刚清闲了几天,没想到,如今竟突然来了一个紫鹃,容貌、xingqíng都是极好的,这让她,如何能够接受?
心中思绪纷飞,也不过只一瞬间,袭人稳住心神,唇角露出一抹浅微的笑容,徐徐道:“这可多谢琏二奶奶、林姑娘惦记,只是,紫鹃是林姑娘心爱的丫鬟,林姑娘哪里离得了她?倘若我们让紫鹃留下,过几天林姑娘反悔了,想再要回去,到时候,不又是一场麻烦?不如劳烦姐姐,将紫鹃带回去,就说琏二奶奶、林姑娘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她这般全力推辞,平儿却是面不改色,从容道:“这便是你多虑了,这紫鹃并不是林姑娘自己带来的,而是贾家的丫鬟,自然是想让她去哪儿,她就去哪儿,何况,让紫鹃来怡红院,林姑娘自己千肯万肯,如何会反悔?难道袭人觉得,林姑娘是做事没有成算之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