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织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半晌才蓦然想起,自己此时是在宁世的记忆中,她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历史,而她在这里,无论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什么都改变不了。
无力的痛苦感充斥全身,她仿佛被方才泼来的温热而粘稠的鲜血披被,浴血全身,带着满身罪恶的肮脏,冷眼旁观眼前这一场屠戮。
时间可以度日如年,时间也可以短如弹指。而这一刻,纱织对时间是没有概念的。她只知道,当她回过神的时候,所有的巫女都倒在了血泊之中,有的早已断气,有的还在湖水中苦苦挣扎。唯一的共通点,便是她们都被大卸八块,残缺不全。而神官们,有的在清扫残尸,把陆地上的破碎的肢体往湖水里扔;有的在尘世湖中巡视,将失去行动力却仍苟延残喘的巫女们再次千刀万剐。
纱织木然看着这一切,心痛如绞却无能为力,酸涩的泪意在眼眶中翻涌,想放声痛哭泪水却被悲愤的怒意压回。原来这才是「秘祭」的真相,原来,这才是「镇」的真正命运。
“宁世姐姐……”一声挣扎的嘤咛幽幽传来,气若游丝。
纱织朝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位巫女跪坐在水中,矮小的身材使得不高的水位也漫过了她的脖子。宽大的残破振袖在污秽不堪的水中肆意漂浮,显然双手已被砍断。血污与泪水混杂遍布她清秀的小脸,衬着那一双水眸愈加惊惶而绝望。纱织勉qiáng认出是那名最小的巫女,也是宁世口中的深重。
纱织转过头,往湖中心看去。大雾弥漫,宁世已走到了看不清的远方,只给观望者留下一个虚黑的轮廓。
这一刻,深重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忽地从水中站起,蹒跚地向前走去,没走几步却因为失去平衡再次摔进水里。
她的举动并没有让远去的宁世回望,却引起了神官们的注目。他们陆陆续续地围了上来,抬手,举刀,血ròu横飞。
纱织转头闭目,再也不忍心看眼前这残酷bào戾的场面,直到四周再次归于平静时她才缓缓把眼睁开。
深重的头颅就在她脚边,不瞑的双目恰好望进了纱织眸中。那双不解、恐惧、怨怒与愤恨的双眼,烙进了纱织的脑海之中,成了噩梦般无尽的深渊。纱织透过清澈的湖水深深凝望着逝者的面容,只觉无限哀凉。她终是忍耐不住,双手掩面,低低饮泣。
当她再次睁眼时,却不是梦醒时分。深重被砍下的头颅仍在她脚边,只是脸的皮ròu已经完全皱缩gān枯,如沙漠中风gān的木乃伊一般,被榨gān了生命所有的活力。bào突的眼球与狰狞的表qíng带给人的感触不仅是恐怖与悲哀,更是绝望与怨毒。
目光无意地轻抬斜扫,纱织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她的脚边,不仅仅有些深重的尸体,还有更多残损的尸骸,断手、断脚、头颅或是无头的躯gān,零零散散遍布于细沙之上,几乎连落脚的地方也无。这是长青山千年以来在「秘祭」中死去的「镇」的残骸。
纱织举目四望,只觉自己几近崩溃。如果这是梦的话,请让她快点醒来吧!
纱织茫然而无助地后退着,一心只想逃离这个困顿着她的人间炼狱。她小心地避让着湖底的残尸,不让自己被绊倒跌入水中,却顾不得辨认清方向。大雾稠密如rǔ,水汽氤氲,她一路踉跄蹒跚而行,好不容易终于走出了尸阵。再次踩上湖底白沙的那一刻,有如新生般的喜悦顿时湮没了她。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如释重负。再次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来到了尘世湖中心。曾经见过的那副巨大石柩近在眼前,以其为中心形成一个半径约有十多米的空地,仿佛结界一般为这「雨山巫女」的长眠之地留下半许清明。「镇」的尸体皆在在空地之外堆置,似最忠实的侍者又如最坚固的禁锢。
纱织看着眼前的石棺彻底地失去了主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样惨烈而真实的场景,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而就在此时,石柩突然缓缓开启,一人慢慢从中站起,长发如荇,金冠残破,黑色的水从她的发梢与衣角流淌滴落。她僵白gān瘦的面庞亦残留着黑水的痕迹,凹陷幽深如井的双眸慢慢睁开,凝眸垂视于纱织:“……终于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题解:霹,响声极大的雷。
其实吧,这篇文应该是双女主文。文章近半我才让她们两人对上,我也是可以的了2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