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织回眸,对着沙加嫣然一笑。她的手指轻轻挑动,无意间碰落了鸟居上gān裂苏脆的朱漆。褪去了朱漆伪装的立柱立刻露出在cháo气中发霉发黑的变质木材,让人看着平白生出几分厌烦。纱织下意识地向手上的异动看去,目光恰巧触到了那一点黑色的斑斓。纱织霎时只觉天旋地转,那块朽木仿佛化为巨大黑色的漩涡,将她卷入其中。胸口的闷痛与接踵而来窒息感让她无力挣扎,而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刹那,旋转突然停止,她被甩出了漩涡继而被抛入水中。坠落的感觉自然也好受不到哪里去,可跟刚才那样疯狂的旋转相比,却让她找到了喘息的契机。水的缓冲让她降落格外地慢,她觉得冷,很冷,仿佛是寒冰地狱的冰风,穿过幽冥狭窄的通道,灌涌chuī入人间……
混沌之中,一帘黑白的画卷在她眼前缓缓展开。铅灰的天空摧压着延绵无际的树林呈死寂般的暗黑,重重压叠着林子边缘的小屋亦生气全无。屋前的歪脖子老树粗壮崎岖的枝丫却成了画面的中心,浮雕一般突兀地闯入眼帘。待纱织细看时,才惊异发觉,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竟挂着脖子,吊在斜cha横侵小屋廊下的树枝上。她双足悬空,脖子扭曲成不可思议的弧度,显然已经断气。
画面不住地颤抖着,一点一点地向老树拉近,仿佛枉死的灵魂,带着不甘与怨怼,挣扎喘息着走向自己的在阳间弥留的ròu身。而纱织,却像被怨灵附身了似的,不能自已地跟着前进。
忽地,她看见那吊死的女人动了一下手指。
脚步急顿。远远地,那个女人抬手,猛地抓住吊着脖子的白绫,继而晃动着身子,将自己dàng回了小屋架高的地板,站稳之后将脖子从白绫绳套中移出,垂着手低着头,僵直地立在屋前。不知过了多久,女人转头,看向了她。
“女神?女神!”沙加略带紧张的呼唤唤回了她的神识。纱织一个趔趄,清醒了过来。
“我没事。”对上了处女座战士不展的愁眉,纱织qiáng自压下了心中附骨的骇然与疑惑,扬起一个令人心安的笑脸,“只是说起城户家的兴衰史,有点伤感而已。”说罢转身,故作轻巧地踏上了参道的石阶,趁着跳跃的间隙不动声色地打了几个寒颤,将萦绕在身上的那种不安与冷意宣泄出来。
她很清楚地记得,当时包围着她的水,是黑色的,那比墨还要浓稠的黑暗,仿佛是从地狱深处流淌出来的一般。
huáng泉。以及,出没其中的怨魂。
突兀地从脑海中涌出这个词,纱织一惊,不敢再想下去。
虽然轻而易举地看出了少女的不自然,沙加却很体谅地没有多问,只默默跟在纱织身后。路过纱织刚才扶着的鸟居时,他不由得停下脚步,仔细端详了柱子几眼。方才一瞬间,纱织的小宇宙突然飘到了很远的地方,明明她的人就在眼前,却感觉隔离了一个空间一般遥远。所幸,那样的错觉也只是仅仅一瞬而已。
“沙加,你在gān什么?快上来呀!”已到台阶高处,纱织冲着沙加挥手喊道。
“……是。”他随口答道,又仔细看了几眼柱子,缓步走上了石阶。
巨大的鸟居隐没在密林深处,沉默地横栏伫立于山道之上,缄默无声地迎接着过往的行人怀着虔敬的谦卑心qíng,远离尘世,踏入神境。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说了,本文日更至完结233333~
#2017/10/15#打卡,上来加题解。
霏,飘扬,云气弥漫
☆、贰·霑·古祭源神社
沙加站在不远处,沉默地看着少年女神在手水舍前,虔诚地舀水、净手,舀水、净口;而后又踏着庄重的步子,一步一步,穿过水桥凝神走向拜殿,站定、摇铃、拍手、礼拜……晨曦的雾霭弥弥,氤氲少女的恬静安详的身影,恍然如同世外仙境。
沙加看着深深鞠躬祈愿的少女,微不可查地颦了颦眉,眼前的纱织与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没有丝毫的违和感,但是,他这样冷眼旁观着,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堵心。
算了,毕竟是在日本土生土长的“野生”女神一枚,对本土的神道教那种深入骨髓的信奉与崇拜,即使恢复了雅典娜的身份也磨灭不去。
他别过目光,不再去看少女。长青山最高处海拔不过六百多米,与那种延绵百里峰峦耸峙的山脉相比,更有一种秀美的玲珑。山上常年yīn雨,水源丰沛,因此糙木生长极佳,却也使得古祭源这座古老的神社在yīn冷的cháo气中,比一般的全木质建筑霉湿腐败得快上许多;再加上人迹罕至,这些掩映蛰伏在树影深深中的森然楼宇显得更加空冷而幽寂,仿佛荒废了许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