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娜?”艾俄洛斯低沉的声线竟微微有些颤抖。
犹记宁世耳语低靡,若风拂云絮,轻柔似散入往日烟霞的油桐落花,带着浮世苍凉的残香,在指尖倏然消散;于是,她的记忆便停止在了那里。纱织的意识随后便在混沌之中游dàng,黑暗如水将她包裹,走马观花看过尘寰的凄迷与蹉跎,将寸心煅烧成灰,燃烬丝缕似喜似忧的薄欢,缠绵得绝望。她忽觉哀凉,如若人生,能像每一场不期而遇邂逅,没有过多的负累、也没有过多牵恋,淡若惊鸿;那么,每次擦肩回眸后的远行,是否就不会像北风chuī不落的英华秋jú,永远抱守枝头的孤色,不肯凋零?别似蓬糙,一旦远离,便各自枯荣繁芜,咫尺天涯,相会无时,生死无期。
游离于黑暗的尽头之时,天降的光明将她周身笼罩,温暖熟悉得得让人想要恸哭。纱织伸出手,在黑暗中捞了捞,却什么都没有抓住。她是多么渴望能将那絮缕的幽思一同带离这里啊!渐渐地,她终于放弃一切的挣扎,任自己被无限的光吞没。
“女神?”
“雅典娜?”
“小丫头……哎哟,你打我做什么?”
杂乱的呼喊由远及近在耳边萦绕,纱织吃力地睁开眼,朦胧渐向清晰的视线中映出了几张熟稔的面容。
“艾俄洛斯?穆?……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她抬手挡了挡骤然入眼的光线,gān涩的喉咙发出喑哑的声音,仿佛声嘶力竭地痛哭过一般。
“您出了这样的事,我们还能安然待在圣域吗?”阿布罗狄单膝跪在一旁,恭敬垂首正色道,“请您,不要再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了。”
“抱歉……”她从苍白的脸上勉力扯出微笑来,几分歉疚,几分凝重,“只是现在,恐怕还要你们做一件事了。”
“您请吩咐。”阿鲁迪巴亦跪在一边。
纱织刚要说话,却被一声巨响打断,艾俄洛斯赶忙护住了她。响声来自山顶的尘世湖,震得满地摆放的人偶纷纷倒下,各处烛火皆落地熄灭,子缘殿顿时暗了下来。
“糟了……”纱织苍白的脸色刹那更是如白纸一般,待震动稍稍停止,她便挣脱了艾俄洛斯,向窗边奔去,拨开布帘,拉开木窗,动作一气呵成。启明前的暗似乎撕碎了将燃的希望,纱织极目望进一片永夜之中,却什么都分辨不出,漆黑得仿佛一切都被「huáng泉」吞噬。她看不清哪里是山顶的方向,尘世湖的qíng况到底如何?
“女神?”艾俄洛斯不解地皱了皱眉,跟着她也来到窗边。
纱织咬唇不言,眉心深锁目光闪烁。随后,她恨恨一跺脚,箭步回头跑去,一矮身,又钻入了「隐道」之中。
“女神!”艾俄洛斯不明所以,更来不及制止,只得跟上去,随口吩咐道,“穆和卡妙,你们跟我来,其他人原地待命。”说罢便也钻入「隐道」了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题解:雩,古代为求雨而举行的一种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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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卅贰·霩·最后的「大祭」
沙加捧着那人偶的头颅,一时之间不知如何面对自己的心qíng,悲喜似洪流,冲激肺腑。
他感觉得到,某种隔断着他小宇宙的力量在慢慢减弱,然后轰然破碎;随后,他隐约感应到几个熟悉的小宇宙从山下传来,逐渐向此处靠近。其中,包括了那个他此刻最挂念的人——雅典娜,她没事!
迷惘不解似被催发的蛊毒,一点一滴啃蚀着他的冷静与自持。宁世、宁世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要对自己说她杀了雅典娜?她难道不知道、这是他唯一的逆鳞吗?她知道,他差点在盛怒之下杀了她吗?
初阳渐升,将久违的光明带回人间,尘世湖的每一寸山石湖水都被笼罩在了珠白色的光里,清透纯净得让人的心也慢慢柔软欢愉。沙加感到身后的光线愈渐qiáng烈,那轮金乌似要将积蓄的光与热在这一刻彻底燃烧释放。有清浅的吟唱之声随光而至。他回头,逆着灼灼的光,沙加看见,遥远的尘世湖中心,宁世静然悬立于石棺之上。她两臂张开,双袖临风,金白色的初阳从她身后冉冉升起,映着她整个人都在发光,仿佛她便是那光源的中心。
古老的曲调伴着咏唱清曼而庄严,起初只有单一的女声,低吟起伏、宛约随波而颤,悠悠扬扬dàng过湖面,桓转萦绕,在山峰低谷之间回响;在宁世的引领之下,尘世湖中有千万种音声悄然苏醒,继而慢慢相合而歌,仿佛历久沉迷的灵魂霎那惊悟,重回人间。